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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桃园,月老已经站在园子入口的桃树下等我。

之前看见的那些粉嫩的水蜜桃,如今早已熟透,鲜红的犹如跳动的心脏。

我很奇怪月老为何早就料到我会出现,她虽然是掌管万物姻缘的神却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谁知道,我只是在这里等人。”

“等谁?”

“该来的人。”

月老高深的眨了眨眼睛,便扭着她硕大如蟠桃的屁股走到了桃园深处一棵与其他桃子树与众不同桃子树下。

园子里其他桃树,枝干上都长满了甘甜肥美的桃子,这棵树的枝干上却只挂着一颗颗干巴巴的桃核,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东西带来了?”月老向我伸出手。

我将装着大巫眼珠的罐子递出去,快要放进月老掌心前,又收了回来。

“红线呢?”

“你可知神仙是不能说谎的。”

月老勾了勾朝我伸出的手指,略显兴奋的挑起淡淡的眉毛。

“那好吧。”

我将罐子放进那只长着五根如柳枝般纤细手指的掌心中。

月老迫不及待的打开罐子,倒出里面那两颗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眼珠子,满意的咧开了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检查过之后,月老将眼珠放回罐子揣进怀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想要逆天改命,从鱼变人,不止需要月老的红线,还要承受两道诅咒,你可甘愿?”

“什么诅咒?你上次可没说!”

月老自顾自的从金色的桃树上摘下一颗桃核,挖了坑种下,再浇灌了一瓢水,桃核便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长出新芽。

随后,她毫不怜惜的折断了粉色的新苗,一番抽丝剥茧,从土壤里揪出了一条血色的经脉。

“拿好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月老红线。将线的两头系在你和赢湛的无名指上,你就能嫁鸡变鸡,嫁狗变狗,变成和赢湛一样的人。但要切记,若有一方背叛了这份感情,红线就会断裂,系上红线的人就会被这条红线所诅咒。”月老缓慢的松开捏着红线的手指。

红线轻柔的落在我的掌心,卷成了一团。

“是什么样的诅咒?”

“受到诅咒的人会先容颜丧尽,变成白发老朽,接着五识具灭变成痴呆,最后化作枯木而亡。就算转世,诅咒也不会消失,系上红线的人将会永生永被万人唾弃,成为天煞孤星。”

月老神秘的压低了嗓音,伸手双手猛地抓住我的双肩,“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做那个系上红线的人。”

“诅咒不会降临到我们身上!”我坚定的对上月老收紧的瞳孔。

后者凝重的表情突然转变成不屑一笑,松开我的肩膀,背过身喃喃自语的往前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两千多年的光阴,难熬啊……”

当我回到驿站,厅堂中的挂着的那些为大巫凭吊用的白布巾,纸扎人,烧纸钱的火盆都被收拾了,连棺材也已经在运往燕京的途中。

考虑到半个月后,就是我和赢湛的大婚,解忧公主会从驿站出嫁,这么喜庆的时候自然不允许在厅堂里不止不吉利的白事。

我无法为了这件事向库尔班生气,只能颓然的靠在红木雕刻的椅子里,黯然的发着呆。

人的一辈子就像是拍打着礁石的浪法,有一些能飞溅出几十米之高,有一些则默默无闻,但无论这些浪头拍打的哪一个更高,最终都要被新的浪花所取代。

那时候,又有多少人还记得那片浪花,记得大巫,记得赢湛,又记得我呢?

到了夜幕降临,月光升到了正中,赢湛穿着一袭与夜同色的衣裳从黑暗中走向我。

“本王在对面凝视着你已有一个时辰,你都没发现。”

一个时辰换成现代的时间就是两个小时,我居然发呆了那么久。

“为何不叫我?”

“舍不得打断你。”

“那为何现在又要叫我?”

“舍不得你继续胡思乱想。”

赢湛与我独处时候的画风总是温柔似春风甘露,寥寥几句便叫我心底生出阵阵暖意。

“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看戏。”

赢湛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走出去,我们共骑一匹马,来到了一座名为望月的山丘上。

山顶上晚风徐徐,带起丝丝令人清爽的微凉,不远处的咸阳城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光源,宛若黑暗中的萤火虫为夜路者引导回家的路。

“那是驿站,那是皇宫,还有那里是你的王府!”我依稀辨认出远处的标志性建筑。

赢湛站在我身后,抱住了我的腰,近乎完美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与我看着同样的风景。

“这个地方,本王从未与别人分享过。”

“那你还带我来?”

“你不是别人,你是本王的王妃,往后本王对你没有秘密。”

“昨天的事情,我没想瞒你。”

我半靠在他的宽大的怀里,眼眸低垂,看着我们相互交叠的双手,缓缓将昨晚遇到事情毫无隐瞒的告诉了赢湛。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那双装满着浩瀚星辰的眸子一直望着皇宫的方向。

“你还没告诉本王,大巫的遗愿。”晚风吹动我们的头发,赢湛怕我冷,抱着我的双臂收紧了一些。

我从荷包里取出月老给的红线,“大巫师父的遗愿,就是希望我的到幸福。我想,我已经得到了。”

我拿着红线的一端,赢湛拿着另一端,纤细的红线上似乎传递了彼此的心跳,将我们牢牢牵引在了一起。

“月老说,只要将这条红线的两端系在我们的无名指上,我就能从鱼变成人。”

我说出了一切,包括大巫愿意用他的眼睛换取我的幸福,却时候不出口关于红线的诅咒。

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诅咒应该也不会应验,便不要说出了吧。

“把无名指给本王。”赢湛想要给我系上红线。

“不,我来给你系,就像是交换戒指一样。”我心慌的说着,抢过红线,将红绳的两端系在我们的无名指上。

红线发出了一抹温暖的光亮,消失在我们十指相扣的手中。

“变成鱼试试。”赢湛问我。

我闭上眼睛,尝试了几次都还是人的模样,笑的摇头,“变不回去了,我以后赖定你了!”

“你是说要为本王陪葬?”

赢湛半开玩笑,清峻的脸孔扬起一抹好看的戏虐。

“胡说,我不许你比我先死。”

我认真的捧住赢湛的脸颊,对上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悸动。

“好,那本王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

“变态!”

系上红线是否预示着我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朝代了?

没关系,与赢湛在一起,离不离开,回不回去,都不重要了?

夜深了,我们相拥在一起,感受不到任何凉意。

赢湛又将视线悠扬的落在山脚下富饶的城镇中,那个名为皇城的地方是城镇中最闪耀的一处。

“为何总看着皇宫?”沉溺了片刻,我从他的怀中抬起头。

赢湛贴着我的耳朵,微微一笑,“今天是第三日。”

闻言,我也看向皇宫的位置,“第三日?你是说,今天是千岁翁不老丹练成之日!?”

“正是,很快大巫就能安息了。”

赢湛的话叫我热泪盈眶,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千岁翁这只蛤蟆精坏事做尽,丧尽天良,今日就是他自食其果的日子。

皇宫的西南角,一栋如塔楼般的建筑里突然金光四射。

但这种光芒很快就被人为的掩盖住,在吞下不老药之前,千岁翁不会粗心大意的让陛下发现他还在炼制神药。

“金光消失了,千岁翁是不是已经把不老药吃下去了?”

“你还不明白?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老药。”

说话间,皇宫里突然接踵冒出了几十个火光,一些嘶哑的尖叫声隐约传到了我们的耳中,像是皇宫里的人正在遭到某种怪物的追杀。

“好戏开演了。”

我紧张的抓着赢湛的手,看着皇宫里鸡犬不宁的景象,大批的士兵匆忙赶到皇宫酒驾,弓箭手甚至对那怪物射出了燃着火焰的毒箭。

但那个在皇宫里迅速膨胀的黑影,皮糙肉厚,丝毫不把这些攻击放在心上。

“糟糕,饕餮想要吃人!”

“他吃不了人。”

赢湛笃定的拉住想要骑马赶回去的我。

“为什么?”

“本王早有准备。”

只见,另一支车队也马不停蹄的感到了宫门口,他们没有进宫,点燃了板车上撞在的货物就逃之夭夭。

大约烧了几分钟,我闻到了一种稻谷烧焦的味道,皇城里大肆破坏的庞然大物也被吸引了,一步步朝着堆满货物的宫门口走过去。

“这是……稻谷?!”

“没错,宫门外共堆放了一万石稻谷,三百斤猪油和五十斤蜂蜜。饕餮生性贪食,他的本体吃下这些粮食绰绰有余,但他现在用的是千岁翁的身体,就算千岁翁是蛤蟆精它的胃袋里也装不下着一万三千零五十斤的分量。”赢湛的声音自信而又笃定,带着睥睨天下的自负。

我爱死他这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模样了,之前累计的忧郁都被他安排的这个振奋人心的计划一扫而空!

“轰——!”那些粮食还没吃完,蛤蟆精的身体就已经承受不了,在地上打滚,撞翻了一小片宫墙。

可饶是如此,它的嘴巴还在一刻不停的吞咽着粮食,一边吃一边嚎啕大哭。

“活该!”我痛快的骂道!

一直吃三更,蛤蟆精终于受不了粮食的积压,“砰”一声原地爆炸!

进入它腹中那些还没有消化的粮食,如天女散花一般从咸阳城的上空分散,落在了家家户户的门前。

起先,几个衣衫篓缕的小娃娃,光着脚丫,提心吊胆的拿着簸箕出来捡粮食。

其他人见他们安然无事,也一哄而上。

到了晨光乍现,咸阳城里的百姓几乎都弯着腰,新高彩烈的出现在大街小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开心的笑。

“噗!”我的肚子里突然一阵绞痛,吐出了一口黑血。

片刻后,赢湛也吐出了黑血。

两条死去的蠕虫静静的躺在黑血中,宣告了我们体内的子蛊彻底灭亡,也宣告了千岁翁那只蛤蟆精彻底从天地之间飞灰湮灭。

(作者扣鼻屎:这不是完结,后妈还没开始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