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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秦玉郎说过赢湛是因迷路才出现在御膳房附近,并且一直带着面具。

我想这不是巧合,历史上的这一天,赢湛就已经被老宫女偷袭了。

而我千方百计的算计,还是重蹈了覆辙。

青婴尽忠职守的看守着我,只要我稍稍想要挪动脚步,她就会立刻张牙舞爪的堵在我的面前。

我只是一条区区小鲤鱼,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浑身上下就没有进化出可以用做武器的器官,硬碰硬的上一定不是青婴的对手。

这件事,从我第一次遇见青婴时就有了自知之明。

可若是坐以待毙,我就白来了这一遭,未来会发生的灾难依旧还会出现。

我坐立不安,青婴用力把我按住,还用一根麻绳将我的双脚绑了起来,“老实点,公子疼惜你,我可不会。”

青婴浑身蛮力,我还处在虚弱中身体轻的就好像一片羽毛,被她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一片闪烁着蔚蓝光芒的鱼鳞从我的怀中掉出来。

“这是什么?”青婴好奇的想要去捡。

我抢先一步,将鱼鳞折成了两半。

北冥鲲说过,只要我折断他给的鱼鳞,他就会立刻出现在我们面前。

果不其然,静静等到了三秒过后,有人敲响了柴房的大门。

“哆、哆、哆!”

青婴捂住我的嘴巴,凝神防备,苍白的指甲无声暴长出数寸。

没人应门,门外的人又敲了三下门,“开门,是本王。”

居然是赢湛的声音!

青婴也听出来了,可她似乎心存疑虑,这个时候赢湛和秦玉郎快要到达陛下的大殿了。

“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吗?”门外,赢湛似乎有些蕴怒。

“属下不敢!”青婴不敢怠慢,恭顺的拔出门栓。

一双修长的大手推门而入,赢湛器宇轩昂的看着我们,那张脸五官俊朗,表情冷峻,帅的叫人窒息,脸上却没有了石灰的踪迹。

‘赢湛’悄悄的对我眨了下眼睛,嘴角暴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我立刻就知道了,这个赢湛是北冥鲲用障眼法变换出来的。

“松绑。”‘赢湛’背着手,对青婴命令。

青婴僵在原地,深陷在眼窝中的双眸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赢湛。

在我的记忆力,青婴总是用一种谦卑、仰慕的姿态站在赢湛身边,绝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直直的看向赢湛。

我也对北冥鲲眨了眨眼睛,提醒他千万别露出破绽。

北冥鲲还以为我在催他,对我点了一下头,居然弯下腰亲力亲为的为我解开绳子。

而一直盯着他观察的青婴,已经完全确定北冥鲲是个冒牌货!

“什么人,竟然冒充公子!”青婴如鹰爪般的长指甲猛烈的挥向北冥鲲的脖子。

速度之快犹如电闪雷鸣,我紧张的眯起眼睛,害怕看见血淋淋的场面。

北冥鲲却还是啜着笑,伸腿往后一踹顶住了青婴的胸口。

青婴的手没有北冥鲲的腿长,她的利爪被迫在北冥鲲的面前一寸的距离停滞不前。

“不好意思,没把你的那里踹疼吧?”北冥鲲发现踢到了不应该触碰的位置,表情尴尬,“为表歉意,这条章鱼就送给你补补身子好了!”

北冥鲲说着,甩了下袖子,从他的袖口中飞出了一团黏糊糊的软肉,盖在青婴的脸上。

“啊啊啊!”青婴用力想要将脸上的巨型章鱼拔掉,但章鱼触手上的吸盘已经牢牢吸附在她的身体上,一时半刻很难拔掉。

“绳子解开了,还不走?”北冥鲲捋着乱糟糟的头发,双手环胸似乎在看青婴的好戏。

我在草垛上挣扎了半天才站起来,体内鸩毒的余毒让我的脚步直打飘。

北冥鲲捏住我的脉搏,神情转变为凝重:“干女儿,你怎么中毒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有急事要去陛下的大殿。”我扶着墙壁脚步蹒跚,走了没两步,额头上就冒出了虚汗。

“算了算了,干爹我就好人做好底,送佛送到西吧!”

北冥鲲无奈的甩了甩头,将我横抱起来,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温热的胸口逃脱。

“乌龟都爬的比你快,等你到了大殿,黄花菜都凉了。”

闻言,我羞愧又无助的低下头,默默抱紧了北冥鲲的脖子,他说的没错,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皇宫里里的宾客此时都云集在陛下的大殿中,七成的宫女侍卫都里三层外层的在大殿内外伺候着。

北冥鲲抱着我一路畅行,几乎没遇到什么人,直到靠近了大殿周围,才开始伤脑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人满为患的大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放我下去,接下来我自己过去就好。”

在一处回廊的拐角处,北冥鲲将我小心的放到地上,“你连路都站不稳,到底想去那里面做什么?”

“救人。”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可你穿的是男装!”北冥鲲提醒我。

“我知道,秦朝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穿男。干爹,谢谢你!”我将那片被折断的鱼鳞放入北冥鲲宽大的掌心。

北冥鲲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他被我坚定的目光震住了,发出一声叹息。

我用手指将有些散乱头发梳理整齐,穿男装不算衣冠不整,但在龙威之下起码的仪表仪容还是要做到位的。

“看,是莲缀小姐!”

“真的,她怎么还敢来?”

“自然是跟着赢湛公子入宫的,听说她们私底下早就如胶似漆了。”

“讨厌,你这样说让公孙小姐的脸往哪里放?”

我径自走入那些达官显贵之中,引起了一阵窃窃的议论声。

她们都有耳闻,陛下会在今日为赢湛和公孙环赐婚,而我的出现,似乎印证了我和赢湛关系的传闻。

皇宫里的规矩是只有诰命夫人及子女可陪伴圣驾,坐入大殿之内。

其他的女眷,虽也是都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在陛下面前却没有同坐的资格,她们的餐位只能被安排在大殿旁边的偏殿。

而我的身份,充其量也就只配来到这偏殿之中。

我在宫中的名头可不比陛下的宠妃赵姬小,可算得上是风云人物,几个眼尖的宫女不敢怠慢,立刻为我安排了席位。

在皇宫中,下人伺候的到位是要打赏的,就像是在五星级宾馆吃饭要给小费一样。

我往怀里一掏,居然忘了带钱,索性怀里还揣着两盒香馥丸,便大方的赏了这些宫女每人一颗。

“香馥湾,服用之后,十日之内都会从体内散发出沁人花香。”

我无心的一句话,仿佛像是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身边的女眷们又爆发出一片议论。

“奴婢给莲缀小姐请安。”一个穿着宫外女子衣裳的婢女走到我面前行了个礼,“家主乃是御史大夫的夫人,素问小姐才貌双绝,便想与小姐交为朋友,不知小姐可否赏脸。”

与此同时,另一个穿着青色碎花罗裙的婢女也来到我的身边,“我家小姐乃是郎中令之女,想邀请莲缀小姐赏脸一聚。”

这两个婢女,一个代表了御史大夫,一个代表了郎中令,轮官阶御史大夫比郎中令高了两层,是个明白人都会选择去御史大夫的夫人那边坐坐。

但我观察了一下,御史夫人的席位在偏殿正中被一群拍马屁的女眷抱着,完全看不见隔壁正殿里的情况。

郎中令之女的席位却是个冷门位置,不知谁故意整她,竟将她安排在贴着墙壁的位置。

常言道,隔墙有耳,坐在那边应当能听见隔壁大殿里的动静。

想到这里,我从怀中掏出一盒香馥丸交给御史夫人的婢女,“一月服用一次,这里是一年的用量。”

说罢,我便站起身,向郎中令女儿的席位走去。

这个做法,既保全了御史夫人的颜面,又能满足我小小的私欲。

“小女碧螺见过莲缀妹妹。”用小家碧玉来形容眼前这位郎中令之女再适合不过。

淡染峨眉,唇若点朱,面颊粉嫩,一看就是个可人儿,说这位碧落小姐是偏殿中生的最为灵动曼妙的女子也不为过。

“不必拘礼,莲缀想要坐在内侧的位置,可以吗?”

“自然可以。”

碧螺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腾出位置为我,一阵惹人作呕的恶臭便从她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她自己也闻到了,顿时脸红着低下头。

狐臭,是每个人身上都会分泌出的气味,只是有的人气味浓郁,有的人气味淡不易被人察觉。

这位碧螺小姐,就是属于狐臭最严重的类型,我终于明白她一个区区郎中令的女儿怎敢和御史夫人叫板,她是看上了刚才我赏赐宫女的那颗香馥丸了。

也是因为狐臭,她才会被安排在这样一个不被待见的角落里。

靠在墙边,我能清楚听见从大殿里传来的琵琶声,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这说明陛下还没有发火。

难道他没有认出秦玉郎?

又或者,秦玉郎没有送赢湛进入大殿,出现在陛下面前?

随着碧螺小姐的紧张程度不断增加,她的汗水也溢出更多,狐臭的味道几乎要将我熏晕。

“张嘴。”

“是。”

碧螺以为我要看她的舌苔,羞羞答答的伸出舌头。

我掏出一颗香馥丸扔进她嘴里,“咽下去。”

“是。”碧螺十分听话的吞下药丸,隔壁的琵琶还未弹完一曲,她身上的狐臭就消失的七七八八,变成了一种混合着百花的香味。

我这才舒展了眉头,鼻腔得以解放。

碧螺闻了闻自己腋下,激动的热烈盈眶,“多谢莲缀小姐救命之恩。”

“别那么夸张,只是小疾,何来救命之说。”我挥挥袖子,现在的碧螺身上似乎又显得太香了。

“恩人有所不知,小女如今已是桃李年华,与那位御史夫人同岁。就是因着身异臭,害的小女至今嫁不出去。”碧螺激动的握住我的手。

我赶紧点点头表示理解,秦朝的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就要嫁人,过了十八还不嫁人就会被耻笑,况且在闺阁中养到二十岁!

“小女这么激动,一定惊扰了恩人,还请不要见怪。”碧螺见我无心说话,紧紧贴着墙根,低声问我:“恩人可是想去大殿?”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我狐疑了,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么?

碧螺整理了一番衣衫,“每个女人都不希望心意的男子与其他女人婚配。小女承蒙莲缀姑娘大恩,必将涌泉相报。家父就在那大殿之中,小女大病初愈想去大殿向父亲报喜,莲缀小姐不妨与我同去。”

“那就有劳了!”闻言,我也不顾别人投射在我身上充满非议的目光,起身走向大殿。

“报——!郎中令之女碧螺,与莲缀小姐求见。”

一曲毕,负责通报的太监吊着嗓子喊道。

“刷!”大殿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向我们扫过来。

咸阳城两个最有出名女人,纷纷猜测怎会一同前往这里?!

郎中令吓得脸色都发白了,“碧螺,你明知道……哎,怎么还敢来饶了圣驾!”

“女儿就是来报喜的,女儿的病治好了!”碧螺走进大殿,跪倒在金碧辉煌的龙椅面前。

香馥丸发挥了令人满意的疗效,碧螺一踏入殿内,便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徐徐飘散。

陛下也闻到了满殿的花香,豪气笑道:“既然是来报喜的,寡人就准许你就留在殿内,陪着你父亲郎中令一切欣赏歌舞。”

“谢陛下!”碧螺看了我一眼,如蝴蝶一般飞到郎中令身边。

愉悦的气氛过后,陛下收起了笑意,“碧螺姑娘闯入大殿是来报喜,莲缀姑娘你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我努了努嘴巴,不知如何回答。

陛下恨透了我,只要他想,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要了我的小命。

陛下冷笑着,那死沉冰冷的声音与赢湛生气的时候极其相似,“不如让寡人来替你回答,你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抢婚的?”

以大良造公孙起为首,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向我投来了讥笑粉刺的视线。

天威赫赫,陛下很明显就是发怒了!

而我便是那个让陛下看见了就怒火中烧的女人,因为我曾经让他成了整个秦国的笑柄。

“奴婢不敢!”骇人的龙威之下,我一个哆嗦就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

陛下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血色的双瞳叫我毛骨悚然!

“不是?那你来这里作甚?”陛下微微抬高了长着络腮胡的下巴,双瞳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隙。

我悄悄看了一眼赢湛,他坐在皇子席位的最末一个,脸上带着青狐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他身后,秦玉郎低头儿站,他刻意缩小自己的体积和脸孔,不想被其他人注意到。

我松了口气,果然陛下还没有认出秦玉郎。

现在,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只要我能继续保持住这个状态,或许就不会有人发现秦玉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