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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湛说话的口气十分笃定,不像是臣子见到君王,也不像儿子见到父亲,更加没有下位者参见上位者的那种谦卑。

似乎,他们的立场和权利都是同等的。

“赢湛,从寡人的龙床上下来,那个位置还轮不到你坐。”

在陛下眼中,应当已经被我们带上了一顶相当大的绿帽子,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气得七窍生烟,身为一国之君,陛下的态度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我看看赢湛,再看看陛下,感受到房间里的硝烟气息并不浓郁,陛下长着络腮胡的嘴角似乎还若有似无的微微勾起。

这个笑容绝不是冷笑,而是某种窃喜的笑。

我心里格楞了一下,历史上闻名遐迩的暴君秦始皇难道是那么好讲话的人?

“乖乖的,别乱动。”赢湛松开我之前,用唇语警告我。

他优雅的离开龙床,对着始皇单膝跪地,“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生。”陛下抬了抬手,率先走到龙床一侧的矮桌旁坐下。

赢湛不动声色的跟过去,跪坐在陛下对面的位置。

矮桌上放着一盘围棋,陛下先出黑子放于棋盘中央,赢湛捏起白子占于棋盘左下角。

围棋的规矩好像是包吃,也有棋盘上金角银边烂肚肠的说法。

我几乎看傻了,完全猜不出这两父子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只能憋着气,竖着耳朵听。

这二人,每次在棋盘上对弈一次,就会说出一句让我听得十分莫名的话。

“秽乱宫闱,乃是死罪。”陛下先开口,听得我背脊发凉。

赢湛落下一字,淡然道:“儿臣知道。”

卧槽,果然我现在看到的平静是暴风雨到来的之前的假现象。

按照电视里的发展,这两人再走几步旗子,陛下就会龙颜大怒,推翻棋桌,然后亮出宝剑杀死赢湛,若赢湛反抗,那么躲在寝宫周围的士兵就会如潮水一般涌入,将我们就地正法。

可事情的发展,与电视里的剧情却有着微妙的差异。

陛下故意走错了一步黑旗子,导致有一大片黑棋子都会被赢湛的白棋子包围,吃掉。

我提醒吊胆的盯着棋盘看,希望赢湛能够放放水,让让他老爹。

但我的祈祷,老天爷好像没听到,赢湛非常果断的落下白子,将黑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棋盘虽未结束,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黑子已经输了。

“既然知错,寡人便赐你一个五马分尸。”

“儿臣还不想死,所以想和父皇做一笔买卖。”

说着,赢湛将自己手边摆放白子的棋盒与陛下手边摆放黑子的棋盒交换了一下位置。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陛下拿白子,赢湛拿黑子,这盘棋的胜利者也从赢湛变成了陛下。

“父皇想要的那样东西,儿臣可以献上。”

“哈哈哈哈!”闻言,陛下仰头大笑,整个宫闱似乎都在他的笑声中微微振动,收起笑声之后,陛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勃然大怒:“此物,本王求了三年都不可得,现金你为了一个女子,就轻易献上。难道寡人的龙威还不如一个女子?”

面对陛下的愤怒,赢湛懒得理会,眼角低垂,似乎还在琢磨着棋盘上那局死旗,“待三年之后的春夏交替之时,儿臣必定会将东西双手奉上。现在,儿臣觉得有点累了。”

陛下微微一怔,愤怒的嘴角都颤抖了,可他似乎真的是有求于赢湛,所以在短暂的暴怒之后压下了心头怒火,勾唇道:“寡人,准奏。此女,你可带走。”

“谢父皇赏赐!”赢湛后退到陛下面前,恭敬的叩拜。

然后走到龙床前,一把将我抱起来。

我的心脏狂跳,赢湛居然真的当着陛下的面把我撩走了?!

而且,他还一点都不避嫌的用公主抱的暧昧姿势将我从伺候在陛下寝宫周围的数百个宫女,太监和侍卫面前堂而皇之的走过去。

宫中传播的最快的是什么?绯闻!

尤其是后宫的绯闻,我郁闷的叹了口气,只感觉自己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赢湛,你和陛下做了什么交易?”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径上,我细声问。

见过他与陛下说话时势均力敌的样子,我对赢湛的崇拜之心就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好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我还能回到两千年之后,遇见属于我的那个赢湛,我一定要好好的夸奖他!

太特么威风了!

赢湛却不卖我面子,似乎还在生气我“勾引”了陛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要记住,从这一刻起,整个秦国都已经知道你是赢湛的女人,往后你生存的意义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取、悦、本、王。”

“凭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人?”我又像只蚯蚓一样扭动身体,表达我的抗议。

“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并不讨厌,来日方长,你就使劲在本王身上施展你的魅术吧。”赢湛戏虐勾唇,托着我身体的大手不安分的在我的腰间捏了一把。

我失声尖叫,脸颊刷的就红成了猪肝色,郁闷的瞪着眼前这个不讲理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时隔半年,赢湛给我的感觉却好似如隔三秋,举手投足之间都成熟的不可思议,就连心智都可以用老谋深算来形容。

我无法确定,他活着的这些岁月里都经历过什么,才能磨炼出这样临危不乱的品性,可我也心疼他,独自背负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如他答应献给陛下的那个“东西”,或许就是极度危险的!

赢湛将我带到了一个门庭罗雀,门上挂着一块写着“广怜居”的屋子前。

这栋建筑虽说也是建造在富丽堂皇的秦宫之内,却和周围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格格不入,连门口的宫灯旧了都没有更换。

赢湛敲了三下门,隔了半晌才有宫女出来应门,看来住在这里宫里的女人一定不受陛下宠爱。

“婉美人,湛皇子来看您了!”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出头宫女,穿着朴素,宫服上居然还有一块补丁。

她看见赢湛欢喜雀跃,见到我却惊讶的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公子,这位是?”

赢湛将我抱进屋子里的一处偏殿,那里面挤满了灰,也不知多久没有打扫了,“这是本王的女人,给她一件衣服穿。”

“是!”小宫女激动直点头,“这么晚,婉美人可能已经睡了,要不要奴婢去通报?”

“不用,本王去探望母亲一眼就离开,不许打扰母亲休息。”赢湛说完,就仍下我去见婉美人。

婉美人就是赢湛的生母,宫中的传闻若是真的,那这个婉美人就太可怜了。

小宫女给了我一件蓝底绣着合欢花的罗裙给我,“这件衣裳,是婉美人初次进宫时候穿的衣服,广怜居不比其他宫,较为冷清,还请莲缀小姐不要嫌弃。”

“无须客气。”我不挑衣服,再说这衣裳也未免太好看了一些,尤其是上面的合欢花绣,随着衣裳的摆动舒展的花瓣轻轻摇曳,美好的仿若真花。

片刻过后,赢湛来找我,带着我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宫门口。

这个点早就过了秦宫的门襟时间,但赢湛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守门的士兵见到他二话不说主动就把宫门打开了,也不问我是谁,为何出宫,似乎这份权限很久以前就是赢湛独享的。

威严的宫门外,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等在那里,我一眼就认出来,这辆马车就是早些时候我和公孙环进宫时乘坐的那辆。

马车旁边,一道绮丽的人影疲惫又不安的踱着步子,看见我从宫门里出来,激动的跑上来,“莲缀师父,环环等到现在,担心死了!咦,你怎么坐在湛哥哥的马车上?”

公孙环的快步向我靠近的脚步,在发现赢湛搭在我腰间的手掌时,像被惊雷击中,猛地停在原地。

我不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幕,尤其是面对心心念念想要嫁给赢湛的公孙环。

经过了那么多天的朝夕相处,我深知这位大小姐就是任性了一点,心底却也不坏,相处久了,对她也生出了像是照顾小妹妹一般的感情。

“方才你看见的事情,胆敢透露一分,本王的绝不会轻饶你。”赢湛贴着我的耳朵低声威胁。

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弧度,在旁人眼中,完全看不出威胁的味道,似乎只是情人之间的亲密无间的悄悄话。

我怨念的瞪了赢湛一眼,面对公孙环惊讶伤心的眼神,颓然的低下头。

“莲缀,你不是被陛下看中了嘛,怎么会……”公孙环支支吾吾的,急得额头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我还是低头不语,赢湛伸出宽厚的大手,将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

“传旨给莲缀的人,不是父皇,而是本王。”赢湛面不改色道,还在伸出另一只手,莫名其妙的整理了一下我身上的衣裳。

“蓝锦合欢花,这不是婉美人当年——”公孙环突然捂住嘴巴,撑大的眼睛里泛出泪水,“莲缀师父,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勾引湛哥哥!我真是看错你了!”

“亏了我家小姐在寒风夜里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莲缀,你做的太过分了!”明月赶紧扶住伤心欲绝的公孙环,将她送上马车。

赢湛拍了拍我的背脊,柔声问:“怕吗?你会成为所有女人嫉妒的对象。”

我郁闷的推开他,“还不是拜你所赐。”

“没错,你永远都逃不出本王的五指山。”赢湛邪魅一笑,收紧手中锁链,又将我抱了个香玉满怀,扔上了另一辆马车。

“这是要带我去哪儿?”马车在夜幕下奔驰,树影透过车窗斑驳的落在我们的脸庞。

“本王的府邸。”

“你不是住在皇宫么?”

“过了大半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车子里只坐着我和赢湛,没有伺候的下人,赶车的工作也只能由赢湛负责。

我坐在车厢里,看着他手起鞭落的背影,视线有些模糊,本以为我已经断了对这一世赢湛的念头,没想到这次再见面,心中的波澜竟会如此强烈。

思念就像弹簧,压的越紧,松手时就会反弹的越厉害。

马车快要驶到王府之前,我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扮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奴婢见过公子。”

因为赢湛还没回去,王府里的几十个下人也都不敢睡,齐齐等在院子里。

青花站在这些下人之首,等赢湛跳下马车之后,麻利的递给他一个暖手的炭盒。

赢湛将碳盒转递给我,众人才发现原来马车里还有一个女子。

“莲缀,你回来了?”青花吃惊不小,脸上的表情愤怒而又激动,与公孙环表现出来的情绪有点像。

但青花明显压制着这种情绪,很快就镇定下来,换了一种十分礼貌的口吻,“恭迎莲缀小姐回府。”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这儿青花以前对我就像是个后妈,脏活累活恨不得全交给我,怎么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子,这么客气?

我对她点点头,从车子里跳下来,跟在赢湛身后。

地面上的皑皑白雪还未消融,婉美人的衣裳对我还说长了半寸,裙摆被我不小心踩进了雪里。

这可是赢湛生母的衣裳,我不敢弄脏,赶紧挽起裙摆拍掉上面的雪渍。

但这个拍衣服的动作却让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向我投来了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她交给你了。”赢湛对青花交代了一句,大步走进屋内。

我眼巴巴的看着周围一众下人,不安的问,“我的房间在哪?”

话音一出,所有人都向我跪下来,异口同声喊道,“奴婢见过莲缀小姐,祝莲缀小姐早生贵子,步步高升。”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拉起跪在我脚边的青花。

后者脸上充满嫉妒的睨着我身上的蓝锦百合花的衣裳,笑的比哭还难看,“回莲缀小姐,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告诉过你,王府中只有通房丫头,才有资格穿蓝色。如今,你已是公子的女人,也就是我们的主子,在公子还没迎娶正妻之前,王府中的女人,就属你的权利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