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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吧,公子高并不在棺材里。”秦玉郎斜着眼睛看向我,又转向棺材里的女尸,“忧儿,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听我的话?那个男人不值得你爱。”

身在敌营,我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秦玉郎却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我的后衣领拖到脚边。

“世人都知道始皇有子,其中一子名为高,却不知,公子高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秦玉郎。”

“你说什么?你是公子高的弟弟?”

“没错,只不过我们虽为同母所生,他贵为皇子,享尽荣华富贵,而我这个私生子却生来就是奴隶。我的母亲怕事迹败露下毒害死我的生父,将我过继给家奴秦氏为养子。那个年代里,奴隶的儿子只能当奴隶,奴隶的女儿也只能做妾。我忍饥挨饿,忍辱偷生了十六年,终于有一天,十三岁的公子高来到我继母所在的膳房。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元宵节,他的脸上还带着女娲娘娘的面具,可能是迷了路才来到膳房,偷吃了我继母烹制的梅花糕。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他也看见了我,并命我带他走回正殿。身为奴隶,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对着自己的弟弟卑躬屈膝将他带去正殿。”

“然后你们就成了朋友?”我希望事情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不经意插了句嘴。

秦玉郎突然将那只脑袋推近到我的面前,吓得我摔在地上,他却疯癫大笑,“朋友?哪里有皇子会和奴隶为友?就算隔着面具,我也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而那天,不仅是我和他的生母,还有始皇以及众多大臣都在正殿。他们见到了我酷似生母的容貌,议论纷纷,始皇也勃然大怒,那天之后我就被押进天牢,发配边疆。还好老天开眼,途径柱州时,我们遇到了当地劫匪,同行的官兵和囚犯全都死了,只有我死里逃生,闯入了燕京地界,被燕京王所救。”

说到这里,秦玉郎的面色才稍有好转,不再那般狰狞,似是回忆起了一些温情的画面。

“初入燕京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燕京王收留了我,让我成为了燕京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的侍从。你不会知道,解忧公主如天使般善良,当我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了她是我梦寐以求的女人。之后我苦读诗书,钻研兵法,请兵出征,横扫了柱州以南所有对燕京有威胁的小国。赫赫战功让燕京王对我刮目相看,将我从一个侍从提拔为燕京第一勇士!”

后面的故事,我基本已经能猜到了,在新疆骨简上刻的清清楚楚,是一个超级大的悲剧。

“燕京王给了我权利,给了我财富,还给了我荣耀,可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的只有解忧公主!于是,我就向燕京王提亲。可笑的是,当时燕京是大秦的附属国,燕京每年给大秦送去最好的牛羊马匹,大秦所还赠的却是一张始皇贺岁图。就因为那张图,解忧公主竟然拒绝了我的提亲,还以死相逼要去大秦和亲,以报答燕京王的养育之恩。”

“一张始皇贺岁图与解忧公主拒绝你的提亲有什么关系?”

之前黄小影说过,我是祭品,而祭品继续完好无损,所以在复活仪式结束之前,秦玉郎不能伤害我。

我问话的口气也不再那般紧张,看得出秦玉郎憋了几千年,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当然有关系!”

秦玉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摸着躺在白棺里,解忧公主的侧脸,仿佛是怕玷污了她的纯洁,很快又将手缩回来。

“因为那张图上不仅画出了始皇的容貌,还将始皇的几个皇子都画了出来,包括公子高!”

“公子高长得帅吗?”我不怕死的问,反正料定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秦玉郎咬牙切齿,“丑陋至极!”

顿了顿,他又颓然道,“那张画只有燕京王和忧儿看过,之后就被忧儿如获至宝的收藏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看过公子高长什么样子?”

“啪!”秦玉郎没动手,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却给了我一巴掌。

“不许对家主大人无理!”

“呸!”我吐出一口带着血水的唾液,“你把我打伤了,解忧公主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闻言,秦玉郎的面色浮现阴霾。

这一次也不用他动手,黄小影就伸出长腿一脚将红衣女子踹飞。

我心弦猛地一紧,黄小影和赢湛踹人的动作竟也出奇的想象。

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赢湛能够平安无事,思绪陷入了对他的思念。

“传闻,公子高有一个中意的女子,但解忧公主宁愿做妾也要去大秦。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决定用我的方法保护她……”故事的结局,秦玉郎没有完全说完,这或许是他永远会都不愿意触及的伤痛。

而往往越深的伤痛就会变成最深的仇恨,最后化作能一团扭曲的力量,使人魔障。

“既然解忧公主如愿和公子高成亲了,为何她和公子高为何又没有葬在同穴?”

“王元宵,你没有读过历史书吗?”

秦玉郎竟然嘲笑我!

回忆历史课本上关于始皇之子公子高的介绍,只有寥寥几句,貌似是这么记载的:始皇死后,赵高谋杀太子扶苏,拥立胡亥即位为秦二世皇帝,赵高为郎中令,法令严酷,宗室公子将闾兄弟、公子12人、公主10人都被处死、连坐族诛无数。公子高想出奔,又怕逃亡后,赵高将他一族全部处死。公子高于是牺牲自己,请命为始皇殉葬,埋葬在骊山之麓,二世皇帝和赵高非常高兴,赐十万钱厚葬。公子高一族因而幸免。

日次说来,公子高和解忧公主应该是在风华正茂的年岁自愿殉葬的!

可既然是殉葬,为何棺材里只有解忧公主一人的尸骸?

“公子高不会是逃了吧?”我到吸一口冷气。

从秦玉郎悲愤的眼神中,足以说明,这位公子高在殉葬前一定是逃走了,并使用了某种手段让解忧公主和他的衣冠冢殉葬,外人都当他们夫妻鹣鲽情深,实则只是公子高的自救手段。

若真是如此,这位公子高当真不是什么好货色。

“王元宵,你说我的忧儿是不是后悔了?”秦玉郎撑大了眼睛,瞳孔周围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色。

我赶紧点点头,往后退了一些,拉开和那双眼睛的距离。

“那你说,忧儿是不是死的冤枉?”

我再次点点头。

“所以,用拥有天煞孤星命格之人的性命,换我的忧儿重生,是不是也是明智之举?”

我可没那么傻,你们之间的事情就算再悲惨我也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不可能我听你一个故事,或者可怜你们,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于是乎,我使劲的摇了摇头。

秦玉郎无声裂开嘴角,阴险的眯着眼睛,“还记得我说过吗?身为奴隶,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小影,时辰到了没?”

“禀告家主,刚刚好。”

“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秦玉郎将捧着的脑袋慎重的按在脖子上。

黄小影一把拽住我后衣领,像提小鸡一般将我绑在一根十形的木桩上。

我简直就要骂人,“放开我,我又不是耶稣,绑什么十字架。”

黄小影拾起地上的麻袋,捏住一角塞进我的嘴里,堵住了我的声音。

与此同时,秦玉郎也抱起白棺里的解忧公主,激动的朝我们走过来。

在我脚下已经事先设好了一个八角形的阵法,上面同时用了阴阳两界的字符和图腾,但这些字符却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雕凿出来的,像是一道道沟渠,等着被什么液体灌满。

阵法正中雕凿出了一个更深一些的人形坑,应当是按照解忧公主体型定制的。

秦玉郎轻手轻脚的将解忧公主放进坑内,用颤抖的手指解开她的衣衫,那种面红耳赤的模样,就仿佛在我们面前的解忧公主不是干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女。

我看的一阵作呕,简直太变态了。

可我还没反应过来,秦玉郎就对我做出了更加变态的事情。

他从解忧公主的手中取下那把造型别致精美的匕首,拔掉刀鞘,露出了带着三个方形血槽的刀身。

在冷兵器时代,人们都会在兵器上故意制作出放血槽,这样当兵器刺中人的身体里,就算不拔出来,对方体内的血液也会从兵器上的血槽中泊泊流出,而一旦将兵器整个拔出,血槽也会扯开更多的皮肉,使对方流血不止。

这种伤在现代或许缝合个十几针,输两袋血就能治愈,但放在古代,一旦被这种有血槽的冰刃刺中要害,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曾经在博物馆见过的冷兵器都只有一条血槽,像这样拥有三条血槽的几乎闻所未闻,这中铸造工艺在古代算的上是最高级别的,别皇宫贵族不可拥有。

“这是忧儿最喜欢的兵器,命唤血霁,普天之下独一无二,最适合用来放血了。王元宵,七日后就是你的死期。”

秦玉郎阴笑了一声,就将血霁刺穿了我的右手手腕那个曾经系着赢湛给我红线的位置。

“啊!”我疼的直冒冷汗。

血霁拔出之后,我的血就滴滴嗒嗒的滴进地上的符咒沟渠中。

我看了眼手腕上的伤口,由于匕首上的三条血槽产生了一种扭曲的类似闪电的形状,而这种形状的伤口在赢湛上也出现过!

没错,我能清楚记得,在赢湛的胸口,那个刺穿他心脏的伤口就是这种形状。

若真如秦玉郎所说血霁是独一无二的,那是不是说明两千年前赢湛便是死在这把血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