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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应声,门外的影子把腰压下的更低。

木门下的空挡里先出现了两条条细长的麻花辫,紧接着一张细嫩的瓜子脸露了出来。

“景千夏!真的是你!”

我诧异极了!

“不是我还会有谁?赶紧开门,背着大包小包的,快累死我了!”

我还是不能确定,外面的人是不是景千夏。

万一是障眼法,我可就后悔莫及了。

景千夏不耐烦的喊道,“到底开门不开门,再不开我可就爬进来了!”

她贴着门缝,门上的血沾到了她雪白的脸上,她随手抹了一把,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耐烦。

见我还是警惕的审视着她,景千夏从门缝下把一个装的满满的大篮子塞进来。

“特么,还真要我爬进来啊,王元宵,算你狠!”

“等等!我开门!”

所谓的障眼法,能蒙蔽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但无法蒙蔽人身体产生的变化。

比方说,障眼法制造出的烈火只能伪造出炙热和灼痛,致幻者的本体并不会产生任何伤痛。

一般来说,多数鬼怪都是用这种手段来害人,但被害者却不是真的被火烧死,而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此刻,我闻到了门缝里那个篮子里灵果的气味,就算外面的人影能让我的嗅觉的产生错觉,闻到灵果的气息后身体产生的舒适感却骗不了人。

而且挂在我脖子上的木牌里,那条小蛇也感受到灵果的妙用,骚动不安。

篮子里的灵果若是真的,景千夏估计也是真的。

再说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就算我不开门,景千夏也会真的从门缝里爬进来。

“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转动门把手。

打开到一半的门缝里,一只干净细腻的小手自然的抓在门框上,景千夏年轻的有些稚嫩脸庞清楚的出现在门后。

我特意瞄了眼她脚下的影子,苗条较小,四肢健全,两条麻花辫在晚风中随意的飘动。

面前的人是真实的,地上的影子证明了她就是景千夏。

我长吁了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

可当我把房门全部打开,豁然发现刚才那个身体残缺扭曲的白衣人影竟然就站在景千夏的身后!

人影的脸上异常惨白,五官好似用颜料画勾画出的,仅剩的那只手上还拎着一只滴着血的空桶!

短暂的惊愕之后,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大步向前一脚踹翻了人影手里的血桶。

“你丫讨债就讨债,没事学啥黑社会泼红漆?”

人影单脚蹦跶过去,捡起被我踢掉的血桶,脸上依旧挂着生硬的笑容,吱嘎吱嘎的扭动身体向我行了礼。

景千夏的手上沾到了血,不客气的往人影白色的套头衫上擦,“这是天地银行的讨债专用纸人吧,怎么长这么丑,还破破烂烂的。”

没错,眼前的白影,就是上个月被我和罗飞开车碾压过的纸人。

算算日子,是快到了还债的期限。

纸人从把手伸进肚子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球递给我。

上面赫然写着:天地银行第八支行通知你:您距离还款日期仅剩7天,请务必准时归还最低还款限额二万五千元。在此期间,我们将免费为您使用“友善的猪血”的提醒服务,直至您缴纳欠款。如有疑问,请致电*****,天地银行第八支行行长沈百万,祝你生活愉快!

“友善的猪血,哈哈哈,看不出那个吝啬的沈百万还下了血本了!”

景千夏笑的花枝乱颤,不客气的坐进我的沙发,还用我刚才碰翻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郁闷的脸都抽了,满头黑线的从屋子里拿出仅剩的一万块交给纸人,“先还这些,剩下的月底再说,你转告沈行长,别再往我家门上泼人血了。”

纸人和上次一样,专业迅速的清点了一遍钞票,确认额度无误后把钞票塞进肚子。

随后又给了我一只纸球:您的部分欠款壹万元整天地银行已经收到,并已经取消“友善的猪血”的提醒服务。

纸人又向我行了个礼,一跳一跳的消失在夜幕中。

门上和地上的血渍也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

“你怎么欠了沈百万那么大一笔钱?”景千夏跟在自己家似得,脱了鞋盘膝窝进我家的沙发。

我言简意赅的把欠钱的经过如实相告。

景千夏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啧啧称奇:“这个沈百万的运气还真是好,之前还听说他的第八分行经营不善快要倒闭了,没想到就遇到了你这个大财主。”

“还财主呢,包身工还差不多。”

“我没骗你!据说沈百万知道要自己要破产了,还亲手把老婆孩子都赶回娘家了!”

听着这些消息,我眉毛都快皱的打结了,总感觉自己好像中了什么圈套似得。

我闷闷不乐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又来干什么?”

“师父担心你,让我来瞧瞧你是死是活,有没有缺胳臂少腿什么的。喏,这是大师兄让我带给你的。”

景千夏把篮子推到我面前,篮子里放了十来个嫩绿色的灵果,还有一些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

“孔张干嘛给我这些?”

“大师兄他呀,烂好人一个,别多想,他对谁都一样好的!”

“我没多想!”

我故意说的很大声,却不是说给景千夏听得,而是说给某个躲在骨灰盒里的霸道厉鬼听,免得他待会又来找茬,说我收了“男”朋友的礼物!

胸口突然出现了一种冰凉痒痒的触感,一颗小小的圆脑袋害羞的从我的领口探了出来,樱色的信子一吐一吐的,眼馋着篮子里的灵果。

之前小蛇一直躲在木牌里,被我随身携带。

几日不见,小蛇的身体瘦了整整一大圈,肚子干干瘪瘪的,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巴巴望着我。

景千夏忽然气得炸了毛对我吼道:“你有没有好好给小蛇喂食?都快被你饿成蛇干了!”

“啊?还要喂食?”

我可是从来都没给蛇精母子喂过食,想到母蛇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时候可能还饿着肚子,我的胸口就想被揪了似得难受。

“当然要喂!你随便养只小猫小狗都要一天两顿的伺候,它们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宠,你太不懂得珍惜了!”

我被景千夏训得头也不敢抬,把小蛇放进篮子里,“想吃哪个自己选,全部吃光也没关系。”

小蛇感激对我点点头,一头扎进篮子里。

“那条母蛇呢?”景千夏不安的问。

“它……”我把在蛇坑的遭遇事无巨细,向景千夏说了一遍。

一来,她是我唯一能交谈这件事情的人。

二来,她可能从他师父吴言老道那边听说过把我外婆重新变回血肉之身的办法。

只可惜,景千夏听完只是爱莫能助的摇摇头,两只手掌撑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王婆的本事真不是盖的,在神像破碎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住部分肉身,而且还能说话。或许王婆是个比我师父还要厉害的人物!”

我挤出一个苦笑,心中更加惆怅。

篮子里的灵果被小蛇用力的顶出了两只,一看就是篮子里最大的那两只。

小蛇从篮子里游出来,分别把那两只灵果推到我和景千夏手边。

当然,给我的那只比给景千夏的那只更大一些。

小蛇眨巴着它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窃窃的望着我,见我有些惊讶,又歪着脑袋直接把灵果推进我的手掌心。

“孔融让梨乃是谦卑之举,许多人类都不懂得谦让,你养的这条蛇宠到是明白。”景千夏羡慕的抓起手边的灵果咬了一口。

我其实挺嫌弃灵果是用牛翻天的童子尿灌溉的,但这是小蛇给我的,而且景千夏也吃了,我不好意思推据,没想到吃了第一口之后就对这甘甜爽口的味道上瘾了,三两下啃了个精光。

小蛇见我吃了它选的果子,一双大眼弯成了两条微笑的曲线,钻进篮子里也开始大口朵颐。

“人分三六九等,灵宠也是分等级的,依我看,这条小蛇不过才活了十来年,之所以能幻化出比本体巨大数倍的体型,乃是由于它的父母都是蛇中翘楚,父母基因好,生出来的孩子大部分都不差,更有甚者青出于蓝。要是你能好好培养小蛇,将来让它修炼成蛇仙也不是没可能。”

我一直对母蛇之死充满愧疚,不知如何弥补,景千夏的话,让我有了一些希望。

“真的能让小蛇修炼成仙?”

“成精的动物天生就掌握了修炼之法,以后你多用灵果、灵草、灵丹喂养,只需二三十载你的小蛇就能幻化人身,六七十载便可呼风唤雨,到了三百个甲子之后便有希望修成真果!”

景千夏摇头晃脑的说着,似乎很早就把这些“常识”烂熟于心。

我不由汗颜,跟着外婆身边那么久,自以为对这些玄术道法略懂一二,与景千夏一比就跟张白纸似得。

“对了,灵宠修炼的过程中,除了要给它喂食灵果,还要交它做人的道理,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要像母亲一样去爱它,教授它做人的道理。一旦误入歧途,之前的修炼就会功亏一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认真的拿住纸笔,把这些话记录下来。

“咯~”吃饱灵果的小蛇打了个饱嗝,扭动着突然变圆的身体想要游回木牌。

景千夏满意一笑,凑近问我:“既然你现在要做小蛇的母亲,就要给它取个名字!”

“可是小蛇有母亲,而且他的母亲……”之后的话太残忍,我怕小蛇难受,没有再说。

景千夏却用食指的手腹轻揉小蛇的光滑的小脑袋,问:“反正你也没有娘亲了,以后让这个臭丫头,也就是你的主人做你娘亲,给你喂食,带你修炼可好?”

原本吃饱喝足,有点发困的小蛇一听,瞬时提起精神,小脑袋点的跟捣蒜似得,乌溜溜的眼珠子里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看见没,小蛇说它很愿意!”

我心里顿时一片柔软,温柔的捧起小蛇,“以后,我会代替母蛇来宠爱你,做你的母亲。”

小蛇第一次伸长了脑袋凑到我脸庞蹭了蹭,又害羞的缩回我的掌心,一张蛇脸微微泛红,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回我挂在胸口的木牌里。

我天生对幼小柔软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宠溺的把木牌从衣服里掏出来,等小蛇回到木牌,又小心的塞回衣服里。

蛇是冷血动物,要是没有外热很快就会冬眠,甚至被冻死,这也是我一直把木牌随身携带的原因。

这个过程中,景千夏的视线一直在我的领子口转悠。

半天,憋出了一句酸里酸气的话:“看不出,你这块小排骨还挺有料的嘛。”

我小脸一红,她这是在夸我胸大?

我也礼尚往来的眼神瞄到她的胸口,心里一阵狂喜,这货的胸比我还要平!

“看什么看,我才16岁,还会再长的!”景千夏察觉我的视线,涨红着脸,拔高了嗓音。

我悄悄别过脸,偷笑。

“发育的那么好,我看你那条小蛇就叫小深好了!”

“胸大和取名小深有毛线关系?”

景千夏坏笑着裂开嘴角,伸出魔抓在我胸上捏了一下:“谁叫你事业线那么深!”

“我这分明就是充满母爱的胸怀好吗?!”

我正欲反对,小蛇却又从我领子里探出脑袋,开心的摇头晃脑。

我瞬间凌乱了,小家伙好像很喜欢‘小深’这个名字。

景千夏已经小深小深熟稔的叫起来,每叫一次,小蛇都会眯起眼,开心的吐出信子。

“好吧,既然小深喜欢,那就这么叫吧。”

我心想,反正是乳名,大不了等小深长大了,再给他取一个好听的正式名字。

“哦对了,忘了把这个给你。”

景千夏和小深玩了一会,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A4纸大小的传单拍在桌上。

我拿起一看,怒火刷刷的就冲了上来。

景千夏却嬉皮笑脸的扔了一个“我就知道适合你”的表情给我。

只见,传单上印着一个红色的大标题:选丑大赛,欢迎各地丑人踊跃参加。

我正要发飙,景千夏手指戳在纸上的另一个爆炸形的框框上,“第一名奖金10万,要不要去你自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