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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蛇的眼泪让我确信,这个地方的危险指数可能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

“快让龙虾仔上来!”我不再浪费时间,用力拽住那根捆在龙虾仔腰上的绳子,使劲往上拉。

龙虾仔毫无准备,他刚挖出一块金子,被我用力一扯,手中的金子“啪”一声,掉进翻滚的岩浆中。

瘦高个一声沮丧的哀嚎,转身对着我就是一巴掌,打得我昏头转向。

“死女人,你疯了,掉了的那块金子是最大的!”

说罢,他又要打第二下,我被打的昏头转向,脸上火辣辣的,也是恼火了,摸出一张符咒就对准他的脑袋拍下去。

“都给我住手!”

毛胡子横在我和瘦高个中间,同时握住了我们高举着准备攻击对方的手臂。

我被打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屈辱。

那瘦高个连女人都打,绝不是个好货色,估计和被蛇咬死的胖子是一路人。

"赢夫人,你干嘛妨碍我们?"

看毛胡子的脸色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碍于赢湛的面子才压下怒火,比较客气的和我说话。

我狠狠瞪了那个瘦高个一眼,“我有预感,这里不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

“有什么危险?”毛胡子警惕起来。

对啊,究竟是什么危险呢?

可惜我听不懂水精的话,山洞里也没有泥巴让我吃下去说鬼话,被毛胡子这么一问,还真是哑口无言。

等了我几秒,毛胡子松开手,阴沉着脸警告我,“别瞎胡闹,赢先生那么久没回来,恐怕凶多吉少,惹毛了我这帮兄弟,谁也帮不了你。”

我憋屈的退到一边,心想着,他们不领情我干嘛一头热,还不如我自己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木牌上的两条蛇精也支持我的想法,小脑袋像敲打键盘一样轻轻点在我的手指上,说不出的可爱。

我握紧了拳头,看着毛胡子他们一张张睛里只有黄金的模样,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吊在绳子上的龙虾仔忽然发出一连串惊惧的尖叫。

毛胡子探头往崖下一看,也顿时变了脸色,快速交替手势把系着龙虾仔的绳子拼命往回拉。

瘦高个在一旁大喊:“龙虾仔,敢把金子掉了,看我不揍脱你一层皮。”

这句话换座平常,龙虾仔应该会发出一个讨好的鼻音,然后点点脑袋。

但现在,龙虾仔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得,只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本想逃离的脚步一步都没办法跨出去。

龙虾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拉龙虾仔,你们全都快跑!”毛胡子扯着大嗓门吼道。

其他人不舍得看了崖下一眼,都神色惊慌的往回奔跑。

那种贪婪的眼神,绝对不是在担心龙虾仔,而是在担心龙虾仔怀里的黄金。

我看见悬崖下溢出的金光迅速的增量,把整个洞穴都照耀的光芒万丈。

下一刻我才反应过来,天哪,这是地下熔岩上升的结果!

熔岩很快就要喷发了!

一个冰凉的东西缠住我的腰身,用力拖着我向前移动。

我知道这是木牌里的蛇精母子发现危险靠近,它们想要竭力救我。

我也疯了似得往回跑,跑了没两步,身后再次传来了龙虾仔尖利的哭叫。

那是一个包含了害怕、无助、痛苦,绝望的声音。

我不由得回头去看,只见毛胡子抱着半只脚被熔岩烧焦的龙虾仔朝着我奋力奔跑。

一切发生的太快,毛胡子只顾带着龙虾仔逃跑却忘了解开他腰上的绳子。

绳子挂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打了个死结,能够承受五百公斤的力量,是毛胡子无论如何都挣不断的。

一旦拉扯到绳子的极限,毛胡子和龙虾仔一定会被绳子反扯的力道摔倒地上,而岩浆已经向他们蔓延,稍有停顿就会将他们吞没。

队伍里其他人都只顾自己逃命,没人有空关心毛胡子这个凡是身先士卒的老大哥,更没有人关心那个逆来顺受的龙虾仔。

“卧槽!”

狠狠骂了一句,我拉开缠在我腰上的那条母蛇尾巴,脱身往回跑。

我决定帮龙虾仔割断腰上的绳索。

母蛇不放心的跟过来,试图把我再拖回去,熔岩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一着急,扯断了脖子上的木牌就往来的方向扔出去。

“你们快走,我命令你们自己逃命!”

喊完,我头也不回的向毛胡子跑过去,拔出匕首割断了龙虾仔腰上的绳索。

毛胡子神色中闪出一抹感激,下一秒他的神色又变得更加惊惧,甚至绝望!

我在毛胡子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一团直冲天际的金色火焰,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的喷发声。

“轰——!”

熔岩喷发了!

金红色的熔岩在我们背后喷出几十丈高,又在最高处落下,好似耀眼的烟火在我们头上往下落。

但这是岩浆,不是烟火,只要被那暗金滚烫的液体淋到一点点,我们全部都要变成烤猪。

气温已经上升到不可思议的高度,连呼吸都觉得气管要被烧熟。

毛胡子吓得傻了眼,无力的跪在地上,我也吓傻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即将融化我眼珠的岩浆朝着我们落下来。

我们无处可逃。

我眼前浮现出一张得天独厚的俊美脸孔,那张脸上泛着千年都化不开的寒意,结冰的黑眸无情的看着我,从他那张没有弧度的薄唇里说出对我的控诉,“王元宵,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一人能拿走。”

濒死之际,我竟会为了这句话,对赢湛抱有愧疚。

不知道,赢湛看见我被烧成黑炭的身体会有何感想,还是他根本就找不到我碎成渣渣的身体?

“呲——!”第一滴岩浆落在我的眼前,随后是噼里啪啦一阵令人窒息的声音。

我应该就快死了,身体上莫名的一点都不感觉痛。

我记得医校里教过,轻度和中度烧伤都会让人疼的求人不能求死不得,但是中度烧伤的患者就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因为皮肤上的神经末梢都被损伤了,功能完全报废。

我曾经见过烧伤患者,模样惨不忍睹,我想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所以抖抖索索的扭头看向毛胡子。

那老哥们比我还不如,腰杆子都吓得直不起来,抱着龙虾仔匍匐在地上,害怕的直发抖。

但毛胡子一点都没烧伤,连衣角都没冒出半点火星子。

再看看自己,一样完好无损。

岩浆怎么没落下来?

我惶惶不安的抬头上看,震惊之余泪眼哗哗的流淌出来。

“是你们!”

我们头顶,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的身躯,一条较大的将另一条体型较小的蛇和我们盘踞在身体地下。

蛇精母子只有灵,没有本体,它们都相信了外婆的话,把肉身舍弃在葫芦湾,再以灵诚心跪拜在仙人足下。

只是出了那么多意外,它们不禁没有借到仙人半点光,受到香火供奉,反而沦落到成为我的灵宠的地步。

身为灵,它们的身体和赢湛刚出现时一样,几乎是半透明的。

透过它们缠绕交叠的身体,我清楚的看见那些从天而降的岩浆正在吞噬母蛇的身体,将它身上漂亮的鳞甲烧出一个又一个狰狞的大洞。

母蛇的脑袋都被烧穿出一个窟窿,身体还紧紧的缠绕着,一动都不敢动。

它是怕轻轻一动,就可能让流淌着的熔岩有机可乘,穿过它身体的缝隙滴在我们头上。

而那条小蛇作为第二层防护,盘在我们头顶嘤嘤的抽涕着,仿若早就知道母蛇这样做的结局。

小蛇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温热温热的,手指沾到竟然是血的颜色。

小蛇为母亲留下了血泪!

地岩喷射的快,消失的也快,滚烫的岩浆好似潮涨潮汐,顷刻退到悬崖之下。

母蛇这才有了动静,几不可闻的从它紧紧咬住的牙关里吐出一口气,残缺身体宛若凋零的落叶倒在地上。

我内心震动了,如鲠在喉,哭不出也吼不出,眼前的一幕我终生都不会遗忘。

我后悔了,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坚决相信蛇精母子对我的指引,选择另一条路,就不会让母蛇为了救我变得千疮百孔。

世间没有后悔药,母蛇最终也没能再撑起脑袋。

它趴在地上半撑着眼睛看着我和它的孩子,腥红的信子也被烧去了半条,想要吐舌头嘴巴张开一抹鲜红的液体就从嘴角滴落。

母蛇的血流到地上,绽开了一朵朵泛着金光的红色小花。

小蛇游过去,用脖子轻柔的卷起母蛇的脖子,凄绝的交缠在一起。

小蛇不断落泪,让地上的红,绽开出多的波动。

我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它们的眼睛,我辜负了它们,害了它们,如今还要让它们生离死别。

母蛇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那条残缺不全的信子在小蛇湿润的眼眶处舔了舔,安静的合上眼睛。

小蛇知道母亲的灵已经消逝,拖着疲惫的身躯游进我的怀里,缠绕在我的脖子上看着,与我一同看着母蛇的身体化作晶莹的光束在眼前散去。

从前小蛇是极度怕生的,就算喜欢我也不敢探出脑袋触碰,只会羞涩的躲在木牌里偷看我。

但是它现在把整副身体都缠绕在我身上,只需一用力就能轻易折断我的脖子。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若是被这条小蛇掐死,我认了,谁叫我害死了他的母亲。

可下一秒小蛇的举动,将我内心的后悔和遗憾堆到的顶峰。

小蛇没有任何伤害我的意思,用尾巴扫去我脸颊上的泪珠后,便化身成一块木牌落在我的颈间。

我颤抖着捧着木牌,木牌不再是正正方方,只留下半块不规则的木块,边缘满是烧焦发黑的痕迹。

木牌中也不在是一大一小两条蛇,亲昵的交缠在一起的模样,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小蛇清冷的卷成一团。

小蛇没有报复我,我能清楚感受到它的心里半点恨都没有,只有无限的孤寂和悲伤。

我把木牌放进衣服里,紧紧贴着胸口的位置,擦干眼泪站起来。

毛胡子也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脚还在发抖,膝盖直不起来。

他抱着同样哭花了脸的龙虾仔,战战兢兢的跟我汇报:“这不是自然现象,我们刚才都看见岩浆里冒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喷射的岩浆就是从它嘴巴里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