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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城暴让我们的车子完全陷在砂砾中,需要用铁锹才能把车轮从砂砾中挖出来。

可当毛胡子他们把吉普车翻了个遍,愣是一把铁锹都没找到,只有老头身上带着一把巴掌大小的折叠洛阳铲。

铁锹都留在昨天搭建的帐篷旁边,昨晚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谁也没想到带上家伙。

毛胡子深知没有车,在这和沙漠无异的火焰山中只有等死的份,下达死命令,徒手挖沙,就算把手挖断了,也要救出一辆车。

而那个老头则爬到不远处的一块土坯上,举目眺望。

那土坯看着像是古早遗留下来的建筑,旁边还横倒着两颗枯萎的老杨树,说不出的凄凉。

灼热的日光下赢湛又无可避免的虚弱起来,他靠在车座上一动一动,脸色比起昨天看起来还要苍白。

我每次看他低着头蹙眉的模样,胸口都会痛痛的。

或许这边是日久生情,嘴上说着不爱,身体也会抗拒,思想却不做不到自欺欺人。

“买卖提大叔,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多希望老头能指条路,让我们早日进入蛇坑。

蛇坑里虽然毒蛇无数,但那是在地下,赢湛不会受到日晒之苦,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我不是在看路,我是在等风。”

我好奇的爬上土坯,土坯比较高,温度好像也比地上要热一些,没有一丝微风。

我看见老人脖子上挂着一枚指南针,不解,“买卖提大叔,你怎么能不用指南针?”

老人无奈的把指南针递给我,只见罗盘上的箭头不断在南北极之间摇摆,等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指南针坏了?”

“没坏,这里的地貌有问题,有东西影响了指针。”

老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忽然,一阵风毫无预料的向我们吹来。

老人仰起头,用力的深吸着风中的气味,许久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除了热乎乎的风什么都没有察觉。

“您在等这阵风?”我越发好奇。

老人点点头,“对,火焰山北面有一片绿洲,如果风吹来带着水汽,就说明是从有绿洲的方向吹过来。如果没有水汽,就说明绿洲在反方向。”

“那么刚才吹来的风里到底有没有水汽?”

“有!”老头斩钉截铁的说,“而且,应该不是太远。”

我们回到车队,毛胡子他们卯足了劲,连一辆车都没挖出来。

这里的沙太软太细,基本挖出多少沙子就会有更多的沙子自动流入坑中,需要一边灌水一边挖才行。

毛胡子也是下了血本,整整用了两箱子水灌下去。

但他们低估了火焰山的威力,两箱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只够挖出一只轮胎下的沙子。

“别浪费水!就算把所有水都用掉,车子也挖不出来。我已经找到方向了,咱们快走吧!”老头对毛胡子喊道。

毛胡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他们的家当都在车子上,尤其是淘金的机器,几百斤总是有的,车子弃了,东西谁背?

纠结了一会,毛胡子下定决心,“大家背着粮食和水上路,带上背的动的家伙,跟着老头走。”

我不安的看着赢湛,他坐在车子里都情况都不好,让他顶着烈日行走沙漠,简直是要他魂飞魄散。

“要不,你附身在我身上吧。”

赢湛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化作一缕青烟飘进了我的口中。

我愣着两秒钟,想要体会被鬼附身的感觉,但身体一点都没发现异常,好像体力还更好了一些。

走了十来分钟,毛胡子狐疑的问:“你老公呢?”

“他晚点过来。”

“你老公认识路?”

“我给他留了记号。”

我和毛胡子打着马虎眼,他走的很累,问了两句就不问了。

大家都尽可能的节省体力,徒步前行。

火焰山本就是一个大火炉,当年连美猴王都受不了,要想铁扇公主接扇子。

我们一帮人肉体凡胎更是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才走了四个多小时,剩下的那半箱子水就已经被喝掉了一大半。

毛胡子怕我们没有节制,将剩下的水分成九份,平均倒在每个人的水壶里。

这种做法确实控制了每个人的饮水量,却也让我们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

老头的体力比不上年轻人,步子走的很慢。

毛胡子早就生出了想要扔掉老头的想法,可偏偏只有老头能在一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砂中指出通往绿洲的方向。

第一天,我们没有找到绿洲。

第二天,我们也没有找到绿洲。

到了第三天,队伍里的人都大部分人都从轻度脱水变成严重脱水。

我的水瓶子也见底了,好在我在第二天夜里又服用了一颗景千夏给我补充精力的药丸,才能强打精神,比其他人撑得住些。

老头是队伍里情况最不好的,整个人已经干瘪像一条煤炭。

我趁着毛胡子等人不注意,也往老头嘴里塞了颗药丸。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老头才醒过来,折了一根杨树木当拐杖,继续在前带路。

不幸的是,第三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我们依然没有找到绿洲,甚至在荒凉的红土山上,连一片仙人掌都没找到。

我们中间开始有人倒下,前进速度比乌龟爬的还要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绿洲!”

紧接着,我也感到吹在脸上的风不再那么滚烫,仿佛还带着一阵阵无法言喻的凉爽。

眼前,一片笼罩在黄昏之下的绿洲映入众人眼帘。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毛胡子第一个向绿洲冲过去,下一秒所有人都像疯了一般向前冲泡,就连向导老头也扔掉杨木拐杖,手脚并用的向绿洲跑。

我也想跑过去,浑身的细胞都怂恿着我,快点把头埋进清澈的湖水里大口饮水。

但我跑了没两步,就被赢湛扑倒在地上。

赢湛的身体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的,他从我体内冒出了来,把我压在地上,“不能去。”

我几乎就要发火了,他看不出我都快渴死了么?

我的嘴唇都裂开了,整张脸都被晒得蜕皮,现在的模样比老太婆还要丑,赢湛竟然还不让我喝水!

毛胡子他们已经跑进了绿洲,我都听到他们欢快的捧起清水的声音。

可是,很快毛胡子的骂声便了传过来,“特么的!沙子,呸呸呸,怎么会是沙子?”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眼前的绿洲消失了,他们喝进口中的不是水,只是红色的沙子!

老头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一双昏黄的老眼充满绝望,从他干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喉咙说道:“我们遇到海市蜃楼了。不过,别担心,海市蜃楼是光影的折射,被折射的出景象都是真实的物体,说明真正的绿洲离我们真的不远了。”

“走!”毛胡子站起来,对着地上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又是拉又是踢,危难时候,真有些领袖风范。

赢湛不愿附身在我身体加重我的负担,加之太阳快要落山,我们相互扶持着走在炙热的沙土中。

这一次,老头的判断终于对了。

又走了三个小时,我们进入了真正的绿洲。

我抚摸着从沙土中突然冒出的绿叶,心潮澎湃!

赢湛也为我松了口气,太阳完全落下山头,赢湛吸收了夜里的阴气,气色转好,抱起虚弱的我一路疾驰,来到湖边。

我迫不及待地低头喝水,舌头舔到水面的时候,泛出阵阵涟漪,我忽然觉得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湖边,像野兽一般埋头在湖边大口喝水,还有人喝完水兴奋的跳进湖中间洗澡。

我们都庆幸着捡回了一条命,老头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虔诚的朝拜着,口中念念有词,我听不懂维吾尔族语言,猜测老头可能是在感激真主阿拉对他的庇佑。

毛胡子在河里快速洗了一把澡,走上岸边生火,又用树枝做了七八根鱼叉看样子想去捕鱼。

很快,其他人也照样画葫芦,在水中叉起鱼来。

赢湛对这些男人赤膊上阵的样子很是反感,蒙住我的眼睛说了句“非礼勿视”,就抱我去绿洲里的另一个小水潭洗漱,还体贴的架起自己的长袍,为我做了一个屏风。

当然,如果他没有把头探出屏风上来偷窥我,我会更感激他。

我估计这里一定刚下过雨,所以水潭边长出了一大片褐色的小香菇。

不远处还有一些野果,碧绿碧绿的特别惹人怜爱。

赢湛撩起他的黑袍给我当袋子,我摘了许多山珍,可谓满载而归。

但当我们回到湖边,湖边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

几尾被鱼叉叉中的鱼还在岸边垂死挣扎,却无人料理,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水面,毛胡子还拔出了匕首。

“发生什么事?”我不安问道。

“虚!”毛胡子扔给我一个静音的眼神。

赢湛轻描淡写的来了句,“如果我是你们,不会离水面那么近。”

我听得更加狐疑,“他们到底怎么了?”

“人数变少了。”赢湛的目光也停留在荡漾出淡淡涟漪的湖面上。

闻言,我快速数了数,我们来的时候一共有九个人,但是现在只剩下八个。

那个领路的老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