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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帐篷,吴言、孔张、牛翻天和景千夏正围着一盏暗淡的油灯。

他们看见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重复问了一遍,“刚才,我听见你们说道我外婆了。”

吴言老道捋了一把小胡子,“也罢,这件事总是要知道的,丫头,过来坐。”

孔张起身把他坐着的一块石头让给我,油灯的光打在他们的脸上,表情似乎都特别凝重。

“孔张,还是你说给丫头听吧。”

“是,师父。”孔张听话的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掩住口鼻,开始叙说:“半月前,新疆火焰山出土了一上古灵物,据说是几片用世人从未见过的文字撰写的骨简,此物一出立刻在当地被传为至宝,供奉在清真寺中。我师父怀疑出土骨简上的字乃是冥文,就让我和翻天去了趟新疆一探究竟。”

说着,孔张从包里把一张羊皮纸递到我手中。

“骨简共有三枚,这里就是骨简上的文字拓本。”

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文字有点像梵文,更像是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黑伞中浮现的文字。

我很快辨认出,新疆出土的骨简上写的就是冥文,而且还是一封遗失千年的罪书。

“丫头,你看得懂的话就读出来听听。”

我不知道吴言老道究竟懂不懂冥文,还是想故意考验我,我捋平了羊皮纸读出来。

羊皮纸上的用词非常古老罕见,就算翻译成普通话也岁涩难懂。

内容大概说的是,在两千年前秦朝中期,始皇一统六大国之后。在靠近柱州之地有一个名叫燕京的国家,燕京王救了一名落难的秦人。因其貌若潘丹,能文会武,加之性格温润谦逊,深得燕京王器重。多年后,这名秦人为燕京开开疆辟土,战功赫赫,便以功勋向燕京王提亲,有意娶燕京王最年幼的女儿解忧公主为妻,但解忧公主早有心上人,燕京王宠爱解忧公主不舍勉强她,就拒绝了秦人的提亲,赐予他牛羊千匹,骏马上百以作弥补。但这秦人却为了此事怀恨在心,竟暗中勾结其他部落,里应外合攻打燕京。这一战打的非常惨烈,无数燕京英雄命绝疆场。战事结束后,惨胜的燕京王抓住了这个秦人,对他用了燕京最恐怖的死法蛇坑之刑,就是将人扔进存满毒蛇的地坑中,活活被毒蛇咬死。燕京人认为,蛇是世间最邪恶的动物,被蛇咬死的人永远都不能轮回转世。

羊皮纸最下方还写了,记录这件事情的人是当时燕京的大巫师,他用冥文将这件事刻在石简上埋入地下,就是希望阴间的神能够理解他们的行为,就算这个秦人进入了阴司也不要善待他。

念完这么长一段,我有点二仗摸不着头脑,“这个秦人和我外婆有什么关系?”

无言老道叹了口气,我更加莫名了。

景千夏指着羊皮纸,吃惊的问:“王元宵,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这封告罪书写的是谁!?”

“两千多年前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我被她问烦了,也吊高了喉咙。

景千夏抓住我的手腕,“你真是当局者迷,那个落魄秦人就是和你结了阴亲的第二人,秦玉郎!”

“怎么可能?”我不敢置信。

先不说着拓本中写着,貌若潘安,温润如玉这些形容词和长得像猪头一样的秦玉郎八竿子打不着。再说,拓本中记载的秦人分明就是对解忧公主痴心一片,才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造反,最后死于蛇坑。

但是我认识的那个秦玉郎对女人来之不拒,期初想抓我结阴亲未果,之后又和李珂搞在一起。

无言老道斩钉截铁的说:“就是他。秦玉郎死于蛇坑后,随着蛇群迁移,尸体可能被带入距离柱州不远的新疆火焰山附近。几千年来,他的鬼魂入地不得,转世不得,只能日日躲在蛇坑中,故此怨气冲天,成了厉鬼。而他之所以要和你订阴亲是因你是这个世间上仅存的天煞孤星,你的血至阴至邪,可以打开人世间所有的结界。传闻,解忧公主后来和亲到了秦国,嫁给了始皇之孙公子高,我猜测被偷走的白棺中就躺着公子高和解忧公主的遗体。至于,公子高的阴宅为何要建造在殷家村,可能也是为了要用皇家的气息镇压阴门中的阴兵和守护能统领阴兵的金印。”

“王婆比我们先看到骨简,应该也猜到了秦玉郎的身份。秦玉郎得到白棺和金印后一定会藏在一个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他尸身所在那个蛇坑。并且只有想办法复活了公子高或者解忧公主才能用金印打开阴门。要让死人起死回生是天地不容的禁术,而天煞孤星这种至阴命格的人就是复活解忧公主的关键。若猜的没错,秦玉郎很快就会来找你。这也是王婆奋不顾身的跑去蛇坑的原因。而蛇坑过于危险,九死一生都是奢望,我们想去阻止王婆已经来不及,只能先回到秦岭想办法。”

说到这里,孔张把口罩拿下,估计是已经把想说的都说完了。

我花了好久时间,才把那么惊人的信息量消化了一遍。

外婆果然是为了我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外婆斗得过秦玉郎么?

“我在秦墓的壁画上见过墓主人,壁画上的公子高是个三米多高的巨人。后来在李家祠堂,我和赢湛几乎就要杀死秦玉郎,那时候突然闯入一个三米多高的人影把秦玉郎救走了。这是不是说,秦玉郎已经把公子高复活,并且操纵了他?秦玉郎一个已经很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公子高,我外婆岂不是毫无胜算?”

我激动的说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而我面前的师徒四人则通通低头不语,只有还是孩子的牛翻天悄悄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似乎,他们早就知道外婆的下场。

沉默了几秒,吴言老道把我们面前的油灯掐灭,站起来拍拍道袍上的灰。

此时,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我们旁边的其他帐篷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谈话似乎没办法继续了,我攥紧了拳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无言老道。

被我看得没办法了,无言老道才为难开口,“丫头,你先别急。王婆也是个厉害的女人,千万别小看了她。这样吧,你先回家,去你外婆床上找找有没有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要是红布里的东西完好无损,就说明你外婆生命无恙,如果那东西已经碎了,你就把那东西埋了,就当你已经为你外婆送了终。”

说完,吴言老道就领着三个徒弟投入救援工作,不再理我。

千余人的石料厂发成塌方,三百多人受伤,昨晚几十辆救护车已经把重伤患者送去医院,后来医院住满了,挖出了人就往临时搭建的医用帐篷送。

我颓然回到医用帐篷,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醒了,呼痛的声音此起彼伏。

墨白此时也醒了,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倒是罗飞搬了一天石头,还在靠在床边上,大声的打着呼噜。

“我来帮你。”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墨白脸颊微红,我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墨白是想要解手。

“好。能把车钥匙给我吗?”

“你要回去了?”

“恩。”

我原本想自己坐车回家,墨白却把罗飞叫醒,一定要他送我回家,还叮嘱罗飞把警车停在路口,不要让街坊邻居误会我。

罗飞也愿意当司机,他那辆老爷车却不争气的抛锚了,怎么都发不起来。

车子坏了,正好给我拒绝的借口,罗飞和墨白只得给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目送我离开。

想到昨天赢湛快要掐死墨白的那一幕,我就心有余悸。

墨白这个人过于温柔,我知道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好,但就这样欣然接受他的好意,却还是有些变扭。

不过,张雨欣的案子结束后,我和墨白就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了。

我不希望,这些善意的关怀会再给他人带去杀生之祸。

回到家,我没洗澡就跑去外婆的房间一通翻找,果然如无言老道所说,在外婆的床上找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红布包。

红布包藏在床里侧的被子里,在我记忆中,外婆从来不平躺睡觉,都是盘腿坐在床边打个盹就算睡觉了。

现在想来,外婆的做法就好像把这张床让给了别人,她只是个借宿的。

我拿起红布包,里面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个镀过金的神像。

神像约有巴掌大小,头戴文人帽,身穿儒士袍,双手自然下垂,表情笑眯眯的,雕刻的极为传神。

但神像上爬满了许多干裂出来的细小裂缝,应当有些年头没有再补过金漆了。

神像的足下没有镀金,露出了拇指大小的半截坯子,我有些差异,镀金下面竟然是用泥土做的。

我还从没见过有谁为泥像镀金身的,但外婆那么小心翼翼的把这尊金象藏在被子里,连床都让给它,我也不禁对神像尊敬起来。

无言老道从不骗人,他之前和我说过的事情几乎都成为了现实。

现在红布中包裹的神像完好无损,我相信外婆现在还没有遇到危险。

我把神像包好,重新塞进被子里,恭敬的拜上三拜,才退出门去。

之后,我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去外婆的房间看上一看,那个神像还是不是完好无损。

这样提醒吊胆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一天下午,当我再去查看神像的时候。

包在红布里的神像却变了模样!

只见,红布中的神像变换了动作,从双手自然下垂变成了双手捂住双眼,而且表情沮丧,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