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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从我的胸口泊泊留到地面,与地面上那些复杂的冥文缠绕在一起,燃烧出一条条舞动的火舌,吞噬了整个墓室。

我仰面躺着,无力的看着满墓室的封印被烧成灰烬。

最后一条火舌熄灭后,墨玉棺椁中传出一声沉闷的“咔擦”声,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又或是有什么从棺椁里爬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碎石从墓穴顶端砸落,整个秦墓都开始崩塌。

阿珍豁然倒地,像是完成表演后被剪断线的木偶,仍由石块砸烂她的身体。

我的身体开始冰凉,或许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回忆起许多认识的人,外婆慈爱的脸孔停留在我的眼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秦墓已经彻底成为废墟。

我还被困在墓里面,身旁生了一个火堆,还有一些人直挺挺的躺在我的身旁。

这些人的脸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可我还是一眼认出,她们就是殷家村的那些女人。

“醒的够快的!”一张清秀的小脸凑过来,表情却带着十足的挑衅。

“我还没死?”我摸摸胸口,意外的发现自己还有心跳。

我的左胸上有一个不再流血的半指宽的豁口,应该是有人隔着衣服给我撒上了止血药。

少年扔过来一个刀柄,嘲笑道:“合着你是自杀呀!不过用刀柄自杀……呵呵,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呀。”

这么欠扁的语气,想让人不记得都难,“我记得你,牛翻天!”

“别直呼小爷我的名号,以后要叫我翻天爷!”牛翻天用大拇指戳着自己的鼻子。

我捡起刀柄,发现这只是一把刀身仅剩2厘米的断刀,怪不得牛翻天会说这只是一把刀柄。

我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阿珍设计杀我,可又不让我死,那么这场戏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我忽然想到,昏迷之前我听见摆放棺椁的地方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据说墨玉棺椁无坚不摧,寡妇们用锄头都砸不开,也许阿珍就是用我的血才解开了主墓室的封印。

想到这,我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小牛牛,你说两千年多年的尸体还会不会诈尸了?”

“你说的是粽子吧,千年大粽子。”

听到这,我又咽了咽口水。

“那么,如果那个千年大粽子跑出来的话,有没有办法可以对付啊?”

牛翻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不耐烦的说:“你傻呀,要是那千年大肉粽真跑出来,你就拿两根筷子戳死他。”

“臭小子!”我抬手就要裳他一个毛栗子,被他躲开了。

牛翻天吐着舌头气我,“你才是小牛牛,记住了,以后问话要叫爷!”

听见我们说话,蹲在一旁的孔张也转过头和我打了个照面。

我看见孔张正在把一串陈年的白珠子套在太婆的脖子里,闭目念一段咒语,再取下珠子套入下一个女人的脖子里。

牛翻天见我看的起劲,主动当起了解说,“真是没见过世面,这些女人其实只死了一半,喉咙里堵着一口尸气,今天她们要是没遇见我师兄,那一定是没救了。可遇见了就能活,看见他手里那串白珠子没有,就是用人骨做的尸陀林!”

“这就是尸陀林?!”我一听,还真觉得有些稀罕。

这尸陀林可是藏传佛教中极为珍贵的圣物,传世下来的不足百串。

西藏人崇尚天葬,认为拿“皮囊”来喂食秃鹫是最崇高的布施,便劝人与死后分割血肉,布施尸陀林。

且并非所有布施后的人骨都能制作尸陀林,只有得道高僧的的眉心骨才能制成一颗骨珠,而一串完整的尸陀林需要108颗骨珠,便是要集齐108位高僧的眉心骨方可制成。

我算是开眼了,这么牛叉宝贝竟然落在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手里!

也因为这串尸陀林的关系,我再次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边孔张,发现他虽然满身尸气,面容却长的非常慈祥,行为更是有些普度众生的味道,心中不禁对他升起了一抹敬意。

心想这孔张和牛翻天一定来头不小。

“谢谢你们救了我,还给我上药。”

孔张对我摆摆手,牛翻天翻译,“先别谢,我们只是发现了你,没有救你,也没给你上药。”

“不是你们救我,那是谁把我从主墓室搬到这里的?”我糊涂了。

“我哪知道,别妨碍我们救人,一边凉快去。”

牛翻天嚣张的从我身边走过,我看不惯伸腿绊住他。

他摔了个大跟头,差点没扑倒太婆身上,亲个嘴对嘴。

“你敢阴我——!”牛翻天爬起来刚要开骂。

幽暗的墓道中突然传来一下下用力的“咚!咚!”声,好像有人在砸什么东西。

我们下意识认为,应该是什么人被困在石碓里,听见我们说话砸响石头求救。

可这敲击声却又是从已经坍塌成为废墟的主墓室里传出来的,那个地方可是一个活人都没有的!

“不会还有鬼吧?”我心有余悸,试探的问。

孔张抬起头,用他黝黑的鼻头在空气中用力闻了一下,然后伸手笔画了几个动作。

我偷笑,孔张难不成是属狗的?

“我师兄说,里面确实有点邪乎,走,进去看看。”牛翻天说着一翻身,像只猴子一样蹿到孔张的肩膀上。

我悻悻的跟在后面,压根就不想再进去那个闹鬼的地方,他们走三步我才慢吞吞的往前迈一步。

主墓室里已然成了乱石堆,很多被烧焦的石块重叠在一起,一眼望去连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但是那种啪啪作响的敲击声,就清楚的回荡在这里。

孔张身轻如燕,石碓上行走如履平地,在靠近主墓室中心的位置停住脚步。

我心玄一紧,那里不正是摆放着墨玉棺椁的地方嘛!

难道墨玉棺椁里面的东西还没爬出去?

天哪,我可不想见证什么千年大粽子重返人间的头条!

孔张盯着脚下看了一会,扭头对我招手。

我忐忑不安的从石碓上爬过去,心惊胆战的往石头面一看,顿时眼泪鼻涕全都喷涌而出。

“外婆?”我喉咙里颤抖着发出两个音节。

回荡在空气里的敲击声停住了,卷缩在石碓里的痩削身影也停住了。

外婆只身蹲在墨玉棺椁上,左手撑地,右手抓这块石头,看样子无疑是想要砸开棺椁。

闻声,外婆转过头,她那张本就消瘦的脸上又瘦了一大圈,仿佛被捏成一团的纸屑,皱纹里还夹着许多灰。

我心里一暖,看见外婆的瞬间什么都不怕了,也不管墨玉棺椁里有什么,跳上去扑进外婆的怀里。

“你醒啦?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外婆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对于我的出现一点都不例外。

我用力的点头,然后再用力摇头,哭得像个泪人,还发出了劫后余生的苦笑。

牛翻天拉长了下巴,好像把我当成了疯子。

外婆听见这二人的呼吸声,安抚的拍拍我,从墨玉棺椁上站起来。

孔张的鼻翼一直微微收合,好似在辨别外婆身上的味道,还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打量我们。

“老太婆,你究竟是人是鬼?”

牛翻天指着外婆问话,差点让我吐出一口老血!

我郁闷了,“我外婆当然是人!她虽然眼睛看不见,可你也不能这样说我外婆!”

外婆没生气,把我挡在身后,“我还没问这位小兄弟是人还是鬼,你们就先防着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了?”

孔张一愣,摸出一个口罩带上,看表情好像已经收起防备,乌黑的眸子里仿佛还闪出了一抹激动的灵光。

“原来是同道中人,刚才失礼了。晚辈孔张,这位是我的师弟牛翻天。”

说完,孔张还对着外婆深深鞠了一躬。

我看傻了眼,除了自我介绍,外婆和孔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还有,这个孔张他不是个哑巴嘛?怎么带上个口罩就能说话了?

“靠!大师兄,原来你不是哑巴!!!”比我先炸毛的是牛翻天,瞠目结舌的样子应当也是第一次听见孔张说话。

“现在不方便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孔张憨厚的笑了,神秘兮兮的买了个关子,然后脱下口罩,继续扮演他的哑巴角色。

牛翻天嘟起小嘴,对孔张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模样看的我一阵舒爽。

臭小孩,就应该上上规矩。

孔张见气氛尴尬,忙转移话题,笔画双手,意思大概是再问:外婆,怎么会在这秦墓里?”

“说来话长,我被困在墓里好几天了。这个秦墓里的每一个岔口都有讲究,我一步走错步步错,走了十几个小时都没有走出去,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死阵,蛇咬尾!”

孔张闻言变色,又是一通比划。

外婆坐在一块石头上,重重踩了两脚墨玉棺椁,才继续开口。

“也不知是被困在这里的第几天,墓穴里突然蹦出了一大波起尸,我边打边逃,用光了所有符咒。为了躲避起尸的追捕,我只能用含着死人肉的方法去压制身上的活人味,才侥幸活到至今。再后来,元宵就进墓了,还被脏东西迷了眼睛。我生怕再把那些起尸引出来,就扔石头提醒她,没想到那女鬼还是对元宵下手了!”

含着死人肉?如此说来,那具被开膛的女尸应该就是外婆的杰作,只是外婆干嘛掏空了正副内脏?

当着外人在,这种话我不方便问,只能按着左胸的伤口,狐疑,“还有件事我想不通,那个阿珍到底想不想杀我?”

“你说的是附身在阿珍身上的女鬼吧?这个秦墓建在阴门之上,墨玉棺椁上半截立于阳间,下半截埋在阴门里,可能你的血就是打开封印的钥匙!”外婆一想到我被放血,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牛翻天怪声怪气的冷笑,“她算哪根葱,有那么厉害的血?”

“是不是和我天煞孤星的命格有关?”我苦恼的问。

“可能是。”外婆大概是觉得该讲的话都讲完了,又拾起一块大石头往墨玉棺椁上面砸。

牛翻天好奇了,“你刚才还说主墓室里封印解开了,干嘛还费劲砸这个棺椁?”

“黑玉棺椁只是第一层,里面的棺材上还有一道封印。咱们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这里,万一哪个不长眼的盗墓贼进来,不好收拾!”

孔张觉得有理,也拾起一块石头开始砸墨玉棺椁。

啪啪啪的声响在墓室里此起彼伏,突然墨玉棺椁上砸出了一个缺口。

我赶紧拿着手机照明,奇怪的是墨玉棺椁中漆黑一片,好像是空心的。

“让我看看!”牛翻天抢走我的手机,眯着眼睛贴近棺椁板上的小洞往里面看。

“里面好像有东西!啊!!!”他猛地惊叫一声,捂着眼睛跌坐在地,痛苦抽搐。

我们立刻围住他,孔张花了半天劲才扳开牛翻天的手。

看见牛翻天的模样,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牛翻天的眼珠里塞满了不断扭动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