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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旅程中,赢湛一直很安分。

我明显感到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冰冷,火车到站的时候,赢湛又变成了没有五官的样子,消失不见。

赢湛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徘徊,而且经他这么一说,我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

我家的供桌上一共分成七层,分别供奉着我们王家历代祖先,祖先的辈分越高排位也就越高。

供桌上的一到六层供奉的无一例外都是瞄着红字的灵牌,只有这几乎贴到天花板的第七层终年都盖着一块红布,不知道里面供奉着什么。

我们家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但凡别人送来什么好吃好玩的,外婆都会把最好的选出来放在红木盘里供奉在第七层。

现在想想,第七层确实非常古怪。

大约走了一小时,我到家的时候正值中午,外婆不在家,桌上放了两个小菜和一张纸条。

外婆好像一早就知道我会平安无事的回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就是外婆请求赢湛来救我。

纸条上说,村干部花了重金请她去葫芦湾观灵,下午才能回来。

观灵,是内行人的尊称,普通人也把观灵叫做看山。

就是在某个没有被开发的野山荒沟里动土施工之前,叫懂得风水或者通灵的人去看看有没有藏着秽物,顺便也找找发财的风水眼。

一般做这行都有专门的观灵人来干,可是外婆在咱们这片的名头太大,人家就认准了她,就算明知外婆是个瞎子,也开着奔驰三番五次来请,这才把外婆说动了。

外婆不在家更方便,我大胆的拿了梯子爬到供桌的第七层去查看。

我发现第七层上罩着的红布只是个幌子,掀开后是一个密密麻麻贴满了镇邪符的方盒。

镇邪符顾名思义是邪物的克星,我长这么大只见外婆用过一次,那是对付一只从外地运回来的喜神。

喜神就是从外地运回家乡的尸体,如果在埋葬之前遇见黑猫,就会引起尸……

看着盒子上的镇邪符,我犹豫了,隐约觉得盒子里的东西可能会比起尸更加邪恶可怕。

但是转念一想,外婆既然敢把这盒子放在家里,就代表她并不怕盒子里的东西再跑出来。

我的好奇心又蠢蠢欲动,寻思着就偷偷看一眼,就把盒子放回原处。

盒子很轻,单手就能托住,盒面上没有落灰,想来应该是外婆天天擦拭过得。

我试着拨开其中一张镇邪符,露出盒子上原本的花纹。

我怔住了,这上面描绘的红莲朝霞图,不正是那日外婆让我捧着三叩首,结阴亲的那个骨灰盒嘛!

外婆为什么要把赢湛的骨灰盒放在王家的供桌上供奉?

而且还放在了代表最崇高的第七层!

我继续撕掉外围的镇邪符,盒子里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知怎么回事,我渐渐对盒子里的东西更好奇了,像是被某种欲望催促着加快了撕符的速度。

“你在做什么?”

就在我撕掉最后一张符纸想要打开盒盖的时候,外婆闯了进来。

我吓得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如赢湛所说,盒子里确实没有装着骨灰,而是装了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古装人偶。

不同寻常的是,这个人偶的眼耳口鼻,躯体四肢上都被扎满了用桃木制成的针。

桃木能散发出类似桃花的味道极其容易辨认,不知是不是巧合,我在赢湛身上闻到的那股异香似乎也正是桃木的味道。

细细观察,我还发现这些下针的位置正好对应了人类身上一百零八个要穴!

确切的说是一百零七个穴位,因为还有一个要穴,就是两腿之间的会阴穴没有扎针。

我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盒子里扎满针的人偶八成就用来束缚赢湛的。

外婆一声厉喝,顿时驱散了我的好奇。

我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无法辩解,满面囧色。

外婆走进来捡起地上的人偶,放进盒子里,满面阴沉。

“让你知道也好,外婆年纪大了,守不了许多秘密。这个巫蛊人偶里蕴藏着黑苗疆巫师最恶毒的诅咒,这才能囚禁住赢湛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

随着外婆说话,盒子里的人偶眼睛朝我转动了一下。

人偶的眼睛上还插着针,显得特别诡异。

“赢湛是从阴门里爬出来的恶鬼,纵使用桃木针和苗疆诅咒困住他的魂魄,也无法真正克制住他的能力。元宵,外婆要你和他结阴亲只是权宜之计,让其他脏东西不敢靠近。让你有时间学会黑伞中的法术,以后便能自保。可人鬼有别,你若是真的爱上他,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人偶的面孔画的和赢湛的有几分神似,像是他的Q版似得,若是没有插针应当会想当惹人怜爱,一点都不像外婆说的是从阴门里爬出来的恶鬼。

想到他几次救我的场景,我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答应外婆,千万不要对赢湛动真情!”

外婆紧握着我的手,像是要把这段话变成刺青让我时刻谨记。

我点点头,“好,我不会爱上他!”

人偶像是能听懂我们说话,插着针的眼睛又向我转动了下,同时流露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有些冷漠,又好像有些悲伤。

“那我就放心了,快吃饭吧!”外婆把盒子放回原处,摸到桌上干净的碗筷,赶紧叫我吃饭。

“对了外婆,景千夏抓走我的时候,她说殷家村死的八十一条人命都是你为了我才杀死的……”

这个问题我原本不打算问的,可不问清楚,心里老是变扭。

外婆闻言,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冷笑。

“如果杀人就能保全你的性命,外婆也舍不得让元宵你去结这倒霉阴亲了。外面的人一知半解,这些话不听也罢。”

外婆的话让我揪着的心松懈下来。

“那外婆,你到底知不知道殷家村的人是怎么死的?”

“殷家村的血脉,就是封印住山里那个阴门的阵眼,破掉阵眼后,金印才能重现人间。我想这可能就是殷家村的男丁集体死亡的关键,可是外婆调查了那么久,也没查清楚到底是谁偷走的官印。好了,你好好吃饭,这些糟心事,知道太多没好处。有空还是多看看黑伞里的学问,那才是最重要的。”

外婆说完,拄着拐杖回到自己房间。

我看着她被岁月压弯的背影和头上花白的银发,止不住心酸,自从上次走家之后,外婆的身体大不如前。

她嘴上要我不去理会殷家村的事情,自己却不知下到地府几次,吸收的阴气过甚阳气就会衰退,可我偏偏不能无力阻止。

一下午,我和外婆都待在各自的房间。

隔着两扇房门能听见外婆捣磨朱砂的声音,我则全身投入的学习黑伞中的学问。

到了傍晚十分,一辆擦得雪亮的黑色奔驰停在我家门口。

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扯着嗓子喊:“王婆,你在吗?不好了,工地上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