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巨雷“轰然”落下，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事实。

可生死簿上的记载加上妈妈的亲口自白，我除了相信别无选择。

我半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妈妈泪水斑驳的双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道：“那我是怎么以人的身份活到现在的，人和鬼生的孩子，最后不都会变成不人不鬼……吸血的怪物吗？”

妈妈先是一怔，随后双眸倏地放大，瞳孔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收缩，吃惊地望着我道：“晴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不是你姨妈对你说了什么？她当初不是这样答应我的，她分明答应过我会一辈子保守秘密的！”

我此时只觉得自己像是汹涌湍流中的一片无所依靠的浮萍。我曾经信任的姨妈不仅为了钱将我卖进大山沟，就连我的亲生妈妈都是被她害死的。而我最心心念念的妈妈，却联合姨妈隐瞒了我一个天大的谎言。

周围的事物全都开始摇摇欲坠，我紧捏着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才勉强让自己站稳，可心里的疑惑却还是一重接着一重宛若巨浪一般向我打来。

我既然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证明灿阳也有正常做人的机会？

还有，既然爸爸早就已经死了，那当初的葬礼其实就只是为了妈妈而设的，爸爸又为什么要弃我于不顾？还是说，当初他也遇到了什么意外。

我努力地试图将自己心里的千丝万绪忍住，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纷乱的念头给压抑下来，道：“妈，我们俩是母女，或许这些事情的真相你当初瞒着我是为了我好，可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是时候知道事情的全貌了。”

妈妈慢慢地将脑袋抬起对上我的眼眸，眸底忽然渗透出一抹欣慰，笑道：“对，没错，我的晴儿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什么事都要妈妈操心的年龄了。”

我默默地看着妈妈，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妈妈忽然把视线落到了远处，她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好像穿透了重重光阴的阻隔，回到了十年前。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并不复杂。琼民，也就是你的爸爸，生前是地主家的少爷，后来蒙冤而死。阎王念其心善，阴德厚加上他家族并非十恶不做的地主，都是本分的知识分子，祖上积德让他在地府捞了一官半职。”

“当年我也只是和你一般大的姑娘，在回家路上遇见了流.氓，险些就要遭到侮辱，关键时刻还是琼民救了我。”

我心里暗想，果然历史都是有轮回的，英雄救美的桥段不仅在我爸妈身上出现，也几乎一致地出现在了我和骨驭炎的身上。

只是不知道我和骨驭炎的结局又会如何？

妈妈继续说着。

“琼民虽然是鬼，但身上依旧保留着为人时的儒雅与谦逊，对待我更是彬彬有礼，毫不越距。这在那个年代实在是太过少见，我只是那么一眼就爱上了他。”

这时，妈妈的眼眸中忽然泛起了一抹浓郁的爱意，仿佛在她眼里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花儿般灿烂。

“琼民也是在那天对我产生了爱意。但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只是暗中帮助我，从未有过任何不轨的企图。那时我不知道他是鬼，一心只以为他就是腼腆所以才不戳破窗户纸。”

“所以你就向爸爸表白了？”我问。

妈妈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美好的爱情能让人越发地幸福，而错误的爱情却像罂粟，先给了你甜头随后又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和琼民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的爱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妈妈才好，毕竟深陷其中的不仅仅是她一个，我也是自己爱情中的一头斗兽。

“妈妈，你后悔吗？”我问。

她忽然笑了，摇了摇头对我说：“不后悔，就算时光倒流我还是会和琼民相爱。但，我一定不会在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是我们俩太自私害了你。”

我当即就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赋予自己生命的妈妈会说出这种话来。

难道人鬼子是真的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吗？

妈妈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拉着我的手轻声道：“晴儿，妈妈这么说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而已。这些年，你姨妈一定待你不好吧？当初她知道琼民的秘密之后就拿他的身份要挟我，让我给她钱。”

“我不愿意成为她要挟的对象，拒绝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在我车上动了手脚。”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琼民疯了一样想要你姨妈的命，最后是我拦下了。我答应剩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她，只求她好好地将你养大。”

泪水在这一瞬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妈妈为了我竟然连害死她的凶手都能放过，可她有没有想过，一个为了钱能够连自己亲姐姐都杀死的人，她会对自己不人不鬼的侄女有多好？

得亏我身上没有一丝人鬼子的能力，否则，我连他们一家的魂魄都不会留下来。

“妈，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姨妈犯了错，你这样纵容她不仅是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可是我没有办法，当年的你身上还带着人鬼子的特征，我不能让你去孤儿院，否则你会被当做怪物送去研究所的。”妈妈情绪激动的说。

“所以后来我到底是怎么变成正常人的？”我问。

妈妈当初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像温清乐一样将自己的人魂转移到我的身上，所以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鬼子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上！

我期待地看着妈妈，急切地盼望着能从她嘴里听到可以拯救灿阳的消息。可妈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以致最后露出了个宛若霜打般铁青凝重的表情，缓缓道：“是你爸爸……他和阎王做了交易，所以才换得你一世安宁。”

交易？爸爸身上除了一身的阴德还有那缕亡魂以外还有什么能够和阎王交易的？

身形一颤，我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哽咽道：“那爸爸他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