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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紧扣住我的手,我忽然觉得鼻头酸涩的厉害,眼眸前更是泛起了一层水雾。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爱使人坚定的力量,而今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骨驭炎拉着我的手走到一线天中,忽然停住了。

“驭炎,怎么不走了?我们不是要去见你的兄弟们吗?”

骨驭炎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苦笑,低声道:“算了,我们就在这里祭拜他们好了。如今我再也不是当年的荣亲王,而你也不是当年的临月。既然已经物是人非,我们又何必再去打扰他们的安宁呢?”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开始准备祭拜用的香烛。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骨驭炎此刻的心情,他若是真的不想去打扰将士们的安宁,最开始就不会同意我祭拜的提议。我们都已经走到一线天中,他却突然停住,只能说是他生出了一股近乡情更怯的情绪。

对于他的心情,我能明白我也能理解。毕竟千年已过,当年的事情谁是谁非,早已说不清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仅仅是期盼他们能够早日安息,不要再徘徊在人世间。

因为骨驭炎是鬼,没办法握住香烛,所以只能由我来祭拜。

我点燃了三只大香,虔诚地跪在一线天中,朝着万鬼骨窟内深深地鞠了三躬,喃喃道:“鄢国的十万将士们,千年已过,鄢国也不复存在。无论当年过往如何,而今你们都是时候该安息了。”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我面前的纸钱堆突然卷起了一阵高约半尺的火龙卷。

只见那火龙卷越卷越大,一线天纵忽然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烟雾。

我下意识往骨驭炎身边靠去,却发现眼前的迷雾中忽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仔细一看,那些竟然全都是身穿盔甲的鄢国将士。

他们身穿银色铠甲,头戴红翎军帽,手握银色长枪,除了脸上毫无血色之外,任何一处都散发着士兵的英气。

“驭炎,你看……”

我伸手去抓骨驭炎的胳膊,却无疑中看到他早已泪目的脸。

千年的岁月,骨驭炎一直活在寻找我的孤独中,而如今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此处还有一群誓死跟随他的好兄弟们。这让他该如何不感动,如何不落泪?

我握住了骨驭炎的手,却没有说话。

这时,那群将士们忽然向我们走来,在离我们还有近五米的距离时突然齐齐跪下,高声道:“参见将军!”

骨驭炎凝了下眼眸,收住了眼眶中就要溢出的泪水,轻声道:“起来吧,我的将士们。”

“王爷对不起,是属下们给您丢脸了…….”为首的一个将士道。

“对不起,王爷!属下错了。”身后的将士们个个应声道。

此时,骨驭炎眸中已经噙满了水雾,随时都有倾泻而出的可能。

我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背,轻声劝慰道:“驭炎,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是你告诉我,做人要往前看。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是人,可就算是做鬼,也不能再一直留恋过去了。”

骨驭炎点了点头,硬生生地憋回了眼底的泪水,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泛着琥珀光芒的尸油。

“我的将士们,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们忠于国家,忠于人民,最后还忠于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将领。你们才是整个鄢国的骄傲!”

“只可惜鄢国已灭,我也不再是曾经的荣亲王。如今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作为你们的将领,更是你们的好兄弟,我希望你们也能忘掉当年的心结,去往你们该去的地方。”

语罢,骨驭炎将尸油悬浮在半空之中。

只见那尸油之上忽然燃起一道幽蓝色的火焰,熊熊的火焰迅速将琥珀色的尸油重重包裹。那尸油中忽然滴落点点泛着金光的液体,随后那小金点顺着一线天中的微风缓缓地飘到每一个鄢国将士们身上。

原本冰冷僵硬的鄢国将士们开始缓缓地恢复了血色,连原本空洞无物的瞳孔也恢复了光芒。

“将士们,是我对不起你们。只希望你们从此之后能够忘掉过去,迎接新的未来。我已经和判官们打过招呼了,只要你们愿意转世投胎,迎接你们的只会是光辉而又崭新的一道人生。”

骨驭炎看着那十万将士缓缓地说完了这一番话。

那群将士们先是怔怔地没有动作,过了近一分钟才又齐齐地朝着骨驭炎深鞠了一躬。

这时,眼前十万将士身上忽然泛起一道莹莹的亮光。那道璀璨的金光将他们紧紧围拢,随后忽然变成了无数只金色的蝴蝶突然腾空而起,消失在了万鬼骨窟的天空之中。

我望着鄢国将士消失的天际,心里的情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骨驭炎与他们对话时一直自称“我”却没有用“本王”。或许对于骨驭炎来说,这些将士就真的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年少离家驻守边疆,唯一能够谈心的也就只有这群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这也难怪在他一心求死一心求死的时候,这些将士愿意舍去自身荣华,义无反顾地追随骨驭炎。

世界之大,富贵无穷,但最令人无法割舍的最终还只是一个“情”字罢了。

“轰隆——”

这时,天边忽然划过一道亮眼的闪电。

倾盆的大雨簌簌地往下落着。朦胧间,我似乎看见了当年骑着骏马,身穿盔甲,意气风发的骨驭炎,身后带着一群同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来到这鄢国与于滇国的交界。

刀光剑影,血花飞落,少年郎赢得一身功名,却失去了自己最深爱的女人。

是命也是运,这一切的一切,通通不由我们掌控。

我蓦然闭上双眼,将最后一滴泪水淌入这片泥土,随后笑着望向远处。

“驭炎,我们走吧,是时候该回家了。”

骨驭炎凝了下眼眸,也笑了,轻喃道:“是啊,出来了这么久,的确是时候回家了。不知为何,我忽然很想念王府中沁着茶香的白泥糕。你回去做给我吃好不好?”

我笑了笑,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