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光依然在亮。

“林大，你先回去休息吧！”可盈已经不哭了，对我露出一个苦笑，不过比哭更难看。

“再等等吧！”我不想走，我要知道可乐的状况，因为我觉得这是我造成的，再怎么说我都洗刷不掉责任。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可乐怎么撞的车，如果古秋害他，古秋自己也在车上。这个女人虽然浪，也不至于害命吧？我想不明白，或许他们在车里起了争执，然后打起来，正确来讲是古秋动手，最后影响到可乐开车才造成这一起严重车祸！

“宁芝姐，你送林大回去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看劝我不下，可盈改劝宁芝。

宁芝看着我，询问的目光。

我真不想走，但如果不走，我又担心宁芝胡乱猜测我跟可盈之间的关系，单纯的朋友至于这样吗？

宁芝扶着我刚走出几步，古秋那个房间的手术灯忽然熄灭，然后门打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

“老黄，我媳妇……？”可盈她爸迎上前。

“米教授。”医生恭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道，“你媳妇生命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脑震荡的迹象，具体结果要等扫描出来才敢下判断。”

我对脑震荡理解并不是那么深，就知道脑震荡会导致失忆，古秋会失忆吗？

“能不能进去看看？”这句话是可盈家一个亲戚问的。

“不急，等下就出来了，送到加护病房。”

“麻烦你了，老黄。”可盈她爸握了握医生的手。

医生离开了！

一会儿，古秋被推了出来，她的腿、肩、脸、脑袋都包了起来。被推出来的一刹那一群人轰的围上前，左看右瞧，最后可盈她爸发话叫大家让开，让护士把古秋送到上一楼层的加护病房。可盈她妈和一个中年妇女跟着去了，可盈她爸、可盈，还有另外两男一女继续等。

回到病房，我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心里仍然担心可乐的情况。

宁芝看我脸色不太好，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坐在椅子里静静看着我，那种神情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好奇怪、复杂、难懂……

“老林，你躺一下吧！”

“宁芝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或者，已经到了要交代的时候，宁芝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一些东西，与其让她自己胡乱猜测，倒不如我自己说出来更痛快。但是，我没打算说全部实话，有些事情宁芝根本不需要知道。当然，我也不打算说全部假话，这样比不说更加糟糕。

宁芝听话的坐到我身边！

“宁芝，你在杭州看到我跟别的女孩一起对吗？”

宁芝点头！

“如果……我说我跟……她之间没关系，你信吗？”

宁芝没表示，只是茫然的看着我。

“她是我初中同学，也是我们之前那个房子的主人。其实……那个房子我并没有退掉，因为我没资格。”

宁芝茫然的眼神变成不解。

“跟你分手以后，不对，应该是知道你托陆璐找房子以后，我想着一定要比你先搬家，因为那个家本来就属于你，最后不应该是你搬走。由于时间仓促，我只有住到她那里，不过我可以发誓，我对她没有任何企图，我只是想着要比你快搬家而已。我其实只当那里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找到房子以后就马上搬走，只是后来一直忙，而且我没有搬走的借口，所以一直拖……”

“你搬走还要找借口？”

“宁芝，刚跟你分手的时候我简直万念俱灰，没有人关心，除了孟巧巧跟可盈，一个是我老同学，另一个是我……算知己吧！他们对我的关心我无法拒绝，我也是人，不是石头，我需要别人关心，但受到的关心多了人情自然就欠了下来，这种东西比任何东西都难还。”

宁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再后来我回家过年，孟巧巧忽然出现在我家里，我妈误会了她是我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黄小淑其实就是个多嘴的情报员，我们分手没多久她就把一切告诉了我妈。孟巧巧算是用这个威胁我吧，其实也不算威胁，是请我帮忙，我欠她人情，不能不帮，于是我装成她男朋友跟她回家见父母，细节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但可以肯定一点，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超友谊关系，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而已！”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过完年回来以后我一直忙，直到……结束了你妈那件事。坦白说，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解脱了，与你再无任何牵连了，没想到我们最后又走到了一起。”

“老林，现在还不是最后。”宁芝若有所指，我明白她的意思。

“有一天，我回到家里忽然看见孟巧巧收拾好东西，准备搬家。”

“为什么？”

“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就离开了上海，而那一天我终于知道，原来她喜欢我。”犹豫了一下，我继续道，“宁芝，其实我不清楚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有时候是内疚，觉得亏欠她太多，有时候是怜惜，或者说心死了吧，反正跟你都这样了，再跟谁在一起已经没有关系，而且她爱我，但是我没有自私到这种程度，所以我们失去了联系。”

宁芝白了我一眼！

“我妈病了，我回杭州，没想到在医院碰到孟巧巧，她很瘦，精神状态特别差，头发几乎掉光……”说到这里的时候，宁芝捂住嘴巴，我继续道，“孟巧巧跟我说她已经活不了多久，我很难过，揪心的痛，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离开上海的真正目的。”

“她很可怜，我能感受到，她爱你，很深很深。”宁芝无限感慨。

“算是吧！”我苦笑，“在这种情况下她提出的要求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答应当她一天男朋友，就是你看到我们那一天，大概事情就这样。”我隐藏了最后一部分，这部分不能告诉宁芝，如果告诉宁芝其实孟巧巧是装的，目的是为了耍我，那么宁芝根本不会有安全感，她自己也感受到了，孟巧巧爱我，我自己也承认，之所以这样，我不能让宁芝知道。当然，这部份不一定能隐藏多久，孟巧巧一来上海就会穿帮，可是……到时候再算吧！

与宁芝谈了两个多小时，虽然并无彻底取得宁芝信任，不过宁芝对这件事已经没那么抗拒。可这件事算暂时平息了，我却又开始担心可乐的状况，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出去看个究竟，好落个安心。反正在这也是坐立不安，比在外面更煎熬，而且完全违背了可盈要我多休息的初衷。

与宁芝一同到了手术室。

可乐的手术依旧在进行，已经六个小时，大家都疲惫不堪。

我跟宁芝商量了一下，让她到外面买些吃的喝的回来，可是宁芝刚走出几步我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拿着几大包东西过来。这个年轻男子我隐隐有些印象，可盈她爸生日那天也在，所以我把宁芝喊了回来。

“米教授，我买了点吃喝的。”年轻男子把两大包东西放在排椅里。

“有心了，谢谢！”

“应该的。”年轻男子拿出几瓶水，一人分了一瓶，然后又拿出面包。

默默等了半个多小时，寂静的走廊终于叮的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手术灯灭了，手术室的门开了！

大家蜂拥而上，围在手术室门前。

“陈主任，我儿子怎样？”医生走出来，可盈她爸迫不及待问。

“这个……手术本身是非常成功的，不过伤势实在太重，最后能不能醒过来仍然是个未知数，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抱歉。”医生实话实说，他没必要说暗话，这在场的大多都是医生，而且可盈她爸还是教授的级别。

陈主任与可盈她爸交谈了几句离开了，继而可乐被几名护士推出来。

可乐全身都裹着，身上插满管子，好不凄惨。

可盈看到当场又哭出来，寸步不离跟进安排好的病房。我也进了病房，心里无限纠痛，默默祈祷可乐能够吉人天相，早早醒过来。

由于探病的人实在太多，几乎没地方站，安慰了可盈几句我又回到自己病房。

一晃一天过去，经过一晚上的休养我已经好了许多，可以自由行动。宁芝昨晚一直在病房陪我到天亮，现在出外面给我买吃喝的去了。我看闷的慌，又去看了一下可乐，可盈还在病房内，看样子一晚上没离开。病房内依旧人满为患，探病的来来去去络络不绝，我不便久留，很快转了出来。

回到自己病房，宁芝已经回来了。

吃完东西，我跟宁芝说想回家，宁芝不肯，死活要我多住一天。

宁芝上班去了，我一个人无聊了一个上午，然后又无聊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虽然宁芝给我买回许多报纸杂志之类的文字读物，但我一段都无法看进去，也睡不着，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好混乱……

晚上七点，宁芝来了，看到她我好象看到救星一样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老林，你干嘛哇？”宁芝对我的行为表示不解。

“想你！”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需要宁芝，没有她，我的生活过的一点都不实在，甚至一团糟。

“傻瓜，我不是在你身边吗？”宁芝很温柔，动作温柔、语调温柔。

“可是你离开了好久。”

“你不乖乖的我还会离开更久。”

“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你还想离开？”

“要看你表现哇。”

“问题我现在还在伤病中，无法向你表现。”说着我上下其手。

“讨厌哇你。”宁芝闪避。

“呵呵，终于听见你说讨厌，你过去就老说这个词，你不知道你刚刚说我傻瓜的时候我多不习惯，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大片，还是听讨厌比较舒服。”

“你就是……”

“犯贱对吧？我知道你想说这个。”宁芝很少说脏话，哪怕是不太脏的脏话。

与宁芝相互喂饭解决了晚餐，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直到九点……

“臭药材，你该回家了。”

“赶我走？”

“不是，不回家你呆这里干嘛？难道你喜欢医院的味道？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在哪哪就是我家，我本来就在家，还用回去？”

你问我心里此刻是什么滋味？我无法具体描述出来，我只知道那是一个甜蜜夹杂着幸福的冲击感。

“你想我走？”

“不想！”我摇头，“一点都不想，我只想你陪我，forever！”

“那我不走了，一天而已，明天我们就回家。”

我继续摇头！

“老林，你这人什么时候变这么矛盾，想怎样你说一句。”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还是爱你，说一百遍我还是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我跟宁芝深深吻在一起，我从来没想过，也不相信我人生里感到最幸福的一刻居然会发生在医院，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你越不相信越会发生；你越觉得有可能却什么可能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我推开宁芝，把她送出门口，叮嘱了一番望着她背影消失我才依依不舍关上病房门。

人总是矛盾的，我希望宁芝回家休息，她真回去了我又那么不舍。

抽着烟，我又胡思乱想起来，想到我跟可盈之间发生的意外我心里一阵阵疼痛。我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没有那么快完结，好象还要横生枝节。哎，男人啊，总是管不住自己，我当时理智一点就不至于发生那么多事情，为一个十几秒，甚至只有几秒的兴奋，付出如此之巨大的代价值得吗？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如果、如果用时间可以换回错误的一切，我愿意减寿五年去交换。

想着想着，内心不知何种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自己是个恶魔，净给别人带去灾难。更感觉自己是个倒霉鬼，似乎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过好，先是秦夜，现在还瞎着；后是我爸，幸好已经没什么事；然后到孟巧巧，虽然虚惊一场，但她确实曾经与死亡走的很近；再再然后是可乐，还不肯定能不能醒来。

宁芝更别说，一直在承受苦难，唯一比较好的就剩黄小淑……

有些东西嘛，其实不多想最安全，俗话说的好：麻烦都是想出来的。我以为只有黄小淑能过好的时候，意外就马上降临，我忽然接到黄小淑电话，黄小淑在那边哭着说了一句：哥，快来救我，我在远大宾馆1033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