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子是啥时候回来的？”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把方宏彬从梦中叫醒。

方宏彬从土炕上坐起来，看到是西边邻居家的婶子张秀花包袱里包了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撮炒熟的

花生米。这女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在村里算是挺标致的了。一年前死了丈夫，带着十六岁的女儿

秋铃嫁给了这村里的老光棍儿李金生。

“上午回来的，婶儿。”方宏彬这才想到，回家的时候，门都没顾得上关，进来就睡了。

“还没吃饭吧，这馒头还热乎着呢，趁热快吃了吧。”张秀花直接把那吃的摊开在了方宏彬的面前。

“婶儿，我不饿。”看着那白面馒头，方宏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且他的肚子也很不适宜的叫了起来

。

“肚子都咕咕叫了，还说不饿呢。快吃了吧，婶儿穷富的不差这两个馒头的。”张秀花问。

张秀花又往前推了推催着方宏彬吃。

既然已经露了饿相，方宏彬也不想再隐瞒，便讪笑着拿起那馒头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眨眼的工夫，两个馒头下肚儿，方宏彬并没觉得撑，现在就是再有两个馒头进去都不觉得什么的。

“考得咋样？”张秀花问道。

“不知道。”还没出成绩，方宏彬也不敢说大话。

可看方宏彬那表情，张秀花就觉得够呛，于是便安慰道：“考不上也没啥，跟着你叔出去打工照样能挣

出吃来。”

村里女人的见识自然无法深入方宏彬的内心，不过，这个张秀花也是有私心的，她之所以嫁一个没儿没

女的光棍汉，也是怕男人因为偏爱他自己的孩子而冷了自己的女儿。平时对方宏彬好，也是指望有一天

，能把这个孤儿变成自己的上门儿女婿，到时候可以养她的老。

这也正是李金生同意张秀花拿白面馒头送给方宏彬的原因。

说实话，如果方宏彬真的考不上大学，做了张秀花的上门女婿的话，也不错，至少她那女儿长得随娘，

挺秀气，挺耐看的。

而方宏彬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也不想一辈子都靠着这个善良的女人施舍他。他一直想着上大学，

想着做萧艳红嘴里那个什么大画家的高徒，想着有一天别再这么穷。

从回到村里，方宏彬一连在家里呆了四天都没有出门。他在盘算着，考上了大学，这学费哪里淘，上学

的时候，这生活费怎么办？

他已经不可能再指望萧艳红能够帮他什么忙，更不能指望村里同族给他什么帮助，上高中的钱，已经有

族人的救济了。方宏彬算是个要脸要皮的人，他不想一味的依赖别人。

方宏彬想起了父亲留给他的那一门“砍人”的手艺。

于是，他去村里那个水塘里捞出了自己偷偷沤着的几块树桩子，晾干了，又清理了之后，用小推车推到

了县城里。而除了这些原料，他唯一的工具就是一把精制的钢锛。

方宏彬“砍人”的本事，一点都不比父亲方晚成差，只是他很少在人眼前显摆过而已。就算是萧艳红都

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项绝技。

要揽这样的生意，方宏彬就得找人多的地方，于是，他去了医院门口。

拿根香烟买通了看门的老师傅，让他在一旁的空地上摆起了摊儿。

之所以答应让他在那里摆摊儿，也是那老师傅想看看方宏彬这“砍人”的手艺到底如何。

因为手头的材料太稀罕，方宏彬不舍得先把那木料作了样子给别人看。他只在摊子前面树了个牌子，上

面写着“锛刻艺术”四个大字。

连续过了几天，偶有上前打听的，可听过之后，人家摇摇头就走了，一个生意也没揽着。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方宏彬的信心已经要垮了。残酷的现实与他原来想象的火爆场面相去太远。

他实在没有信心再呆下去了。

而就在他正准备收拾摊子回家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人美丽的倩影从他面前经过。

如果是别人，就算是再漂亮，那也就是看看而已，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度宠着他最后却又无情

的把他撵回了家的萧艳红！

方宏彬赶紧往后缩了缩脸，怕被萧艳红看见。在这样的地方揽生意，又不是多么兴隆，方宏彬觉得丢人

，尤其觉得丢了萧艳红的脸。他可是萧艳红最得意的弟子了，而现在却是这副落魄的样子。要是被萧艳

红看见了，再被她鄙视一番，那自己真不如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艳红并没有看见他，直接把车子骑到了里面。

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湖此时突然被萧艳红这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她今天来医院干什么？方宏彬不由的产生了好奇。看她不错的气色，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莫不是因为

跟王安泰的关系而来查孕情的吧？

虽然方宏彬不愿意这是真相，可是，自己所见的那些事实却让他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于是，方宏彬便停止了收拾摊子，而是准备再呆一段时间，看看萧艳红到底去看哪个科。

待萧艳红把车子停好，进了里面，方宏彬这才跟了进去。

果然，萧艳红进的是妇科。

极不愿意相信的结果却是被方宏彬看到了。女人去妇科，还能有什么原因？凭着方宏彬对女人的了解，

觉得去妇科，应该就是查孕情的。

他不敢呆得太久，生怕被萧艳红突然出来撞见了，便赶紧回到了大门口那里等着，看萧艳红什么时候出

来。

而就在那看门老师傅跟方宏彬聊天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身后一阵自行车铃铛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萧艳红推着她那辆自行车站在他的摊子前面。

“萧老师……”方宏彬都不敢叫出声来，生怕给自己的女神丢了脸。

“是你？锛刻？你会锛刻？”萧艳红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下那几块木桩子，他是听说过这门艺术的。

“嗯。”方宏彬答得并不理直气壮，脸上一阵红。

“来，那你给老师刻一个！”萧艳红将车子推到了一边不碍事的地方，坐到了方宏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