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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您别发愁了。我正好最近挣了一笔钱,我负责把胡清爽的二十几万债务还清。你手里有账单吗?”

“啊,你哪里挣来这么多钱!孩子,你可不能错上加错啊。不义之财,咱们再难都不要。”我妈带着哭腔,答言道。

我爸看着我,耳朵也竖起来。

我就费尽心思给他们讲解了这笔钱的来路。

“这个工作,就是董老师给介绍的。当然了,这也是我两个月费尽心血赚来的。爸,您知道前些年热播的电视剧《天湖英雄传》吧?宫长鸣就是那部电视剧的编剧。我现在给他当徒弟。他是按一集剧本给我一万块钱支付的稿费。您明白了吧?”

“胡说,写个这个一下给你几十万啊?你把你爹当傻瓜?”我爸不以为然地说。

“我怎么说你才信呢?他给我一万,可他目前的行情是一集十万。这个剧本,宫长鸣卖出去能值好几百万。您不信,可以上网搜搜,如今的金牌大编剧一集剧本能卖多少钱。”我信心满满地打开百度,把我的手机递过去。

我爸怎么也是个文化人,当中心小学教务主任,起码在学校是给他配电脑的。他接过手机来,很不相信地输入了关键词。然后就上网浏览起来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我爸眉头舒展,长吁了一口气把手机还了给我。

“这还真是条难得的生财之道。是那回头女人给你介绍的?”我爸说话时,表情已见轻松。

“爸,您也是个有文化见世面的人。没错,人董老师是离婚了。她离婚的原因是......算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她离婚的原因就是丈夫出轨。她的丈夫,就是现在郭蓉跟着的那个男人。”

“啊,竟有这回事?这真气人啊。”我爸听了,直接喊起来。

我妈抿抿嘴唇看着我,慢慢忍不住开始哭:“我那苦命的儿呀,你说你咋摊上这么个事啊?这还不叫外人笑掉了大牙。自己的媳妇叫人占了去,摔个拖油瓶人老珠黄的老婆子给你啊,里外都是你吃亏。”

“你哭什么,别哭了!还嫌不乱啊!让从容慢慢说说。”我爸一生气,大声呵斥我妈。

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我妈呵斥我爸,从来没见过我爸疾言厉色过。可能经历了这次事故,家里全靠我爸支撑着,他的脾气也大起来了。

我妈果然就抽抽噎噎不哭了。

“这事儿,不是董老师来找我,我一直是蒙在鼓里的。这种事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要和对方谈谈。如果郭蓉承认了错误,我可以原谅她一次。然后我们从燕京回来另谋出路。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抓过我爸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上。这是我头一回在父母面前抽烟。以前我父亲也是不抽烟的,现在碰到了事儿,抽几只烟能缓解一下压力。

“郭蓉别的都同意,但有两条她不答应。一条是房子是她的命根子,决不能退回去;另一条,她不愿意离开燕京回来。”

“她说,可以和那郝老板,也就是董林洁的男人彻底分开,老死不相往来。但要求我和她在那套房子里结婚生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啪!

“这个蓉蓉,简直是不要脸了!儿子,咱穷归穷,不能背着王八盖子,去住她那不干净的房子。”我妈生气,使劲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在这种是非问题上,我妈向来旗帜鲜明。

“是,所以我们就分开了。但是我不恨郭蓉,人各有志,是吧?她走她的阳光路,我走我的独木桥。和和气气分手就是。”

“你和那姓董的老师,怎么回事?儿啊,我和你爸爸可都几十年清白。你可不要弄些丢人败兴的事啊。人活一张脸。你接了人家的黄脸婆,还要替人家养儿子,你说你这叫什么啊?冤不冤啊。怪不得清爽说你鬼迷心窍啊。”我妈拍着手气道。

“我们也没什么。董老师并不是你眼里人老珠黄的老婆子。她长得很漂亮,是经济学博士,大学的老师。父母都是教授。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那她总是离过婚的吧?在咱这里只有建生那样的,才找这样的离婚女人。建生是个瘸子,说出去没人笑话。可你呢,你是胡家川第一个大学生啊。你怎么能......”

“我和董老师真没什么!我就是要人家,人家也不稀罕。胡清爽,她胡说八道了什么?”

“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其实我和你妈也觉得,你和清爽不合适。人家家大业大的,你过去了算什么?入赘?况且胡国富也有儿子,只不过儿子小管不了事儿。夫妻过日子,没有不闹矛盾,勺把不碰锅沿的。真闹起来,你还不被人家姐弟一脚踢出来?攀高枝摔下来就是个灰头土脸,丢人现眼。”

我爸说话间我已经起来,到门后面脸盆里洗了洗手,正式坐下来吃饭。有我带着的这笔巨款,我坐下也能吃一碗安心饭了。

我爸烙得千层饼,我抓起一根大葱,几棵香菜卷进饼里,抹上面酱大口吃。油饼卷大葱,是我们崇宁农村人喜好的吃食。

“钱的事儿,还是你直接给她的好。她来咱家帮忙,也是看你的面子。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也和人家闺女说清楚。虽然比较张扬,清爽这闺女不是啥坏人。”我爸吸着烟,思量着说。

“唉,咱们不想攀那些大富大贵。攀上了也觉得不自在。你看不上人家闺女,是不是因为那个回头女人?”我妈问道。

虽然事实如此,我也不敢承认。我只能说:“人和人之间,讲究个缘分。胡清爽长得也不错,可是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我对李国富印象不好,不愿意和这家人有牵扯。”

我忍了忍,没有把陈凯旋自焚而死的惨状说出来。这样的家庭即便是金银成山,我也得远远避开。

“你和胡家的闺女不成,不要紧。只要你能在燕京找下这么一份好工作。过不了几年,也能买套房子了。有房子就不愁没媳妇。”

“爸,房子的事儿我先不想。我先把家里的债务还上。”

“唉,那石老头估计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那天,你妈开着三轮车过川道里那大石桥。石老头忽然从坡上跑过去,是去捡一个汽车掉下的包裹。你妈走神,一下把他给撞了。他是怕你妈的车灯照到那东西,跟他抢。”

“唉,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要不是胡清爽把我送到拘留所,也不会有这事儿。我妈开车一贯小心。”

“话是这么说啊,如今胡国富醒了,你没和他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

“他闺女把你送去坐监狱的事啊。”

“说了。胡国富现在不能说话。我和他笔谈的。我们也取得了共识,所有的钱都是胡国富授意,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上次他们撤诉了,还能不能把你再送进去?”我爸问道。

“这个,怕是不那么容易了。上次送我进去,胡清爽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指点。加上胡国富昏迷不醒,关键证人缺失,所以我才会被抓。现在再送我进去,就得经过胡国富。公司里的很多行贿和吃回扣内幕我都知道,我那张卡上也有好几笔大额转款。如果追究起来,对胡家的企业没好处。这个胡清爽不知道,胡国富清楚。”

“行啊,只要不去坐牢。咱也就用不着上赶着。不过孩子,清爽她喜欢你我看也不是假的。你一定要考虑好,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一步迈错了,以后走回头路那可不行的了。”我爸说。

“我知道,我凭良心吧。我要靠自己的双手开出一番事业。而不是靠给富人当女婿。那饭我吃得不踏实。”

我就在家住了一天,想给我爸的银行卡转五万块钱。我爸说不行,他拿出了我姥爷办的一张卡,让我把钱转到那里面。

“以后只要这事儿不解决,别往我卡里转钱,免得被人盯上。”形势比人强,我爸也学狡猾了。

“好吧,我回去就把胡清爽的钱还她。”

次日上午我到镇上,从那里坐上鹤鸣到燕京的长途大巴。这次再回去,我的心里踏实多了。再乱的麻我也得耐心把它们理顺了。至于以后如何,那我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吧。

回去后我照旧住在那间公司宿舍里。我在那里想了一天,还是决定先把胡清爽的钱还了。

闲坐无聊,我拿着手机随便翻阅着联系人目录,看看可以给谁打一个电话。没想一下就翻到了余悦的号码。我想起来好久没和余悦联系了,我还欠人家三千块钱。

趁着手里有钱,赶紧把能还的钱先还了。如果再还上胡清爽,我就只欠董林洁五万块钱了。我就给余悦打了电话。

“哎呀,胡师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别来无恙吧?”电话里传出余悦开心的声音。

“余悦,请你吃饭,肯赏脸么?”我笑道。

“什么时候啊?”

“就今天晚上,我过去找你吧?”

“那,好吧。你到燕大南门,到了你给我打电话。五点钟以后我有空。”

挂了电话我看看时间,下午三点钟。这时候收拾一下出门正好。天有点热,屋里的空调开着倒是还行,出门可就热了。想想在家里那个夜晚,爸妈连用电都不舍得。空调倒是有,不开,不舍得电钱。我说,你们完全用不着这样。能省下多少钱呢?天热了,该用还得用。这又不算浪费。

我收拾了一下,还是穿上了那天跟胡清爽出门的衣服。这个穿着方便,舒服,人见了也不算丢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