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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时候,人们为了衣食而忙忙碌碌,我们丝毫不给自己时间回首来时的路。就像今天的我,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究竟要什么。

来到广州,到预定的酒店下榻。胡总自己住楼上的商务套房,我和小韩住双人标准间。晚上吃饭时,胡总依然对董林洁念念不忘。不厌其烦地向我打听有关董林洁的一切。

我心中厌恶,便不想什么都说实话。只是说,实际上我和‘董老师’并不熟悉。只能算是一般熟人而已。

“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因为前些日子我在理工大学上课,偶然在校园里遇到了董老师。她也结婚了,丈夫是燕京一家高科技企业的老板。两个人都是燕京大学博士毕业。像我这样的本科生,在人家眼里只能算芸芸众生。”我半真半假地介绍说。

“这个女人真是漂亮啊,叫人一见而忘俗。”胡总用餐巾擦着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好了小胡,一定要挤出时间帮我约一下这位美女,哪怕是一起吃一顿饭也好。这是我给你的工作之一。”

“我尽力吧,最好是等论坛开始之后,才方便。我们不是先去佛山欧总那里拜访吗?”我有些不情愿地提醒胡总。

胡国富拿起牙签剔着牙,嘴里含糊地说:“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做,总之人要帮我约到。不然的话,你这秘书就是不称职了。”到这里,胡国富把嘴里剔出的肉丝吐到地上,脸色也严肃起来。

我赶紧表态说:“请胡总放心,您交代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小胡呀,我也算阅人无数了。但是像董林洁这样的女子,实在叫人念念不忘。你一定要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胡国富似乎觉得刚才语气不对,赶紧和缓下来。

我心里则想,幸亏你姓胡的不让我陪着到处寻花问柳,祸害女人。否则真有一天我会和你干起来。就你那复色色的做派,和郝明远那畜生有多大区别吗?

“这样吧,我们在这里一共停留七天。明天开始,三天我和小韩去佛山,你就不要跟着了。你留在广州专门帮我搞定董老师。”

在胡国富威压的目光下,我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谁叫我给人家打工呢,他们父女俩,对别人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控制欲。虽说我这个董秘的身份光鲜,内中受到财富阶层的侮辱和轻视却只有自己知道。而小韩则像个应伯爵般的帮闲,老板的一应要求他都会设法满足的。

“好的,胡总。就按您的安排做。”我勉强挤出笑纹答道。

“吃过饭,我和小韩找地方洗脚按摩,你要不要去呢?我看算了吧,你还有论坛峰会的发言稿要准备。好好干吧,我不会亏待乡亲。”

胡国富一抹嘴表示吃饱了。这样,不管我和小韩吃没吃饱,我们都得马上起身。对于这位高加林一般出身的农民企业家来说,我们不能指望他太多。再说我们这些做秘书的,不就是跟着伺候人嘛?

此前和小韩闲聊,我大致也知道了胡总家的情况。小韩也是我们崇宁一个市的老乡。给胡总开车有十几年了。

当初胡总高考落榜,据说只差了一分就成为我山大的校友。他回家后找不到出路,只好去了村里小学代课。一来二去居然被县城开熟食店的郝老七的女儿郝大菊看上了。郝大菊初中没毕业,虽然成天和猪下货打交道,却容貌秀丽,是远近的一枝花。

“你是没见过老板娘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是当地有名的漂亮女人。现在人到中年了,加上无所事事,人才发福起来。不过她的模样还是十分周正的。你看看清爽的相貌就知道了。”小韩说。

“难道老板娘年青的时候,也是蛇精脸?”我揶揄道。

“这你就说错了,啥叫蛇精脸呢?那只正规的瘦瓜子脸好不好?不过清爽的身材也瘦了些,没有二嫂当初的丰满富态。”

‘二嫂’是老板娘当初的称呼,那时候胡总的称呼是‘二哥’。享有‘二哥’,‘二嫂’的称呼,是公司元老的标志。

听小韩解说的时候,我仔细回忆过当初见郝大菊的情景。她蛮横地揪着李小贞的头发,往前拖拽着,满脸凶悍。我们虽然发生口角对骂,但我模糊的印象里,老板娘的长相似乎不丑。

郝家在村里是外来户,上门入赘的郝老七却很会钻营。两个女儿中的老大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二女儿郝大菊则看上穷小子胡国富。最后闹到非他不嫁的地步。一直等到肚子都大了,郝老七才被迫接受了现实。我猜想,那在母亲肚子里装着,胁迫姥爷就范的,就是胡清爽无疑。

如果这么看,胡清爽还是她爸爸的贵人。帮助父亲获得了一个优秀的原始平台。怪不得胡总对女儿百依百顺,那是他发家致富路的开始。是富力金集团的第一桶金。

有了岳父和连襟作奥援,胡国富开始艰苦却卓有成效的创业。从养牛开始,慢慢地做大做强。婚后两人生活幸福,如胶似漆。郝大菊也放下身价,跟着丈夫吃苦受累,喂牛养猪。特别是胡清爽小时候,这对夫妻是真正的同心同德。

大约,这世上真有些人只能共患难,而不可同富贵。胡总现在的情况,则是老婆基本不用,只在家做摆设,但是物质上还是得到充分满足的。

这样的情况在阔佬中比较普遍,不弃糟糠之妻,不代表不沾花惹草养小三。就连郝明远这样的,家有娇妻都不老实。何况是家有村妇的胡老板了。

吃过晚饭,我自己心情郁闷地回到酒店房间里。刚才小韩那得意的神情还在我眼前。我坐在窗前打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猛喝一口。窗外是南国都市的万家灯火,车辆喧嚣,市面繁华。我忽然想起,这小韩不就是以前皇帝身边的太监角色吗。他是内朝太监,我则是外朝臣子。大家各有分工。

可是现在,胡国富却逼迫我要认识董林洁,这是叫我向太监靠拢啊。我对董林洁虽没有占有欲,但也不想叫胡国富那中年油腻的手碰董贵妃一下。毕竟这女人曾是我的女神。

也许,和高加林一样,当年的胡国富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乡间小生。不然,怎么会发生被熟食西施倒追的乡村爱情?想想郝大菊那满是横肉的圆脸,再想想老电影《人生》里女主刘巧珍的漂亮,我忍不住咳嗽着大笑起来。

按照世俗的逻辑,假如高加林真娶了刘巧珍。那他也很可能变成现在的胡国富。总想充当斯文人,却又不掩饰自己低级的欲望。我甚至想到,身材苗条的李小贞被压在胡国富肥大的身躯下,遭受蹂躏的情景......

就在这么一瞬间,我冲到门口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呕吐了。把肚子里所有的食物都吐个干干净净。

吐完歇息了一会儿,我就把自己领到了街上。一家路边小店,要一份香喷喷的炒米粉,一小盘梅干菜扣肉,一份例汤,再一次把肚皮填的熨帖。

刚才的呕吐是想象造成的条件发射。其实一路劳顿,我的胃口还是不错的。广州我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我就以几个公司员工的身份,来过此地多次。吃过饭返回酒店房间,洗了澡后我就上床睡下了。晚上,小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概不知。小韩不像肖小虎,他在这方面做得十分好。那就是尽量不影响别人的休息。

而整整一个夜晚,我都在做着一个梦境。那就是我拼命地,在面孔模糊的逛街人群里寻找郭蓉。有时候明明看着背影相似,可一到眼前却又变成了陌生人。整整找了一夜我都一无所获。早晨,是小韩过来推醒我。

“从容,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怎么哭了半宿呢?”

胡清爽定好的房间就在松竹厅的对面。我表情木讷地,跟着这位富力金公主上楼。楼梯略显陡峭,我抬头看到胡清爽瘦瘦的屁股,和下面两条细长的腿。她整个身体看上去像一只纤瘦的乡间蚱蜢。

胡清爽无疑长得不丑,但在我来看缺乏淑女范儿。有点野蛮生长的意思。通过她的形象,我也想象她母亲这个年龄的样子。那崇宁版的‘刘巧珍’手持菜刀,当街叫卖猪头肉的样子。我顿时恶作剧一般咧嘴笑了。

胡清爽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属于时下流行的骨感美女。我怀疑她整过容。因为她脸孔的轮廓过于周正,符合蛇精脸的所有特征。但这样的事儿,我是不敢乱打听的,尤其是面对城府很深的小韩。后来我想,整容不整容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的菜。叫肖小虎去纠结吧。

我们去的单间也有个名字,却是个古代的词牌,叫鹊桥仙。这名字太叫人遐想了。我记得宋代秦观有首《鹊桥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词句浓艳得能拧出水来,可以直追‘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了。在这里相亲,倒是另有一番韵味。

我们进去的时候,女方照例没先到。

看得出胡清爽是这里的常客,她进门便大咧咧一坐。

“先坐下喝杯茶,我看看莎莎到哪里了。”胡清爽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说道。

看胡清爽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牵来配种的公猪,丝毫没有选择的自由。这个时候,我不免羡慕起我在老家开店的表哥来。再辛苦那是自己当老板,哪像我,下了班还要被富力金公主管控,搞拉郎配。

“喂,丽莎你到哪里了?那人我带来了,就我爸的秘书。长得还行,眉眼挺萌的。山南大学本科。是我们崇宁的老乡。好,我们就等你过来了。喂,服务员!开始上菜吧!”

胡总和小韩去了佛山,把我一个人扔在广州,办那件无耻无聊之事。

那个佛山的客户和我们公司合作多年,其实我跟着不跟着都无关宏旨。可棘手的是我怎么和董老师联系上,开口说这件事呢?怎么都有一种马泊六的感觉。

郭蓉找不到是我的心结,董林洁我则不愿意再打交道。胡国富那无耻的命令,简直是把我往火坑里逼迫。他哪里知道我和董林洁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