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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立刻打开电视,而是在茶几下面的空格里抽出几本杂志翻看起来。不久之后,我就听到董林洁在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其实按我们这种关系,她本没必要留下我吃饭。

都是些财经类的杂志,我随便找着感兴趣的文章细看起来。只要一看起书我就忘了时间,忘了烦恼,忘了尴尬。

“小胡,饭好了。过来吃吧。嗯,先去洗洗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董林洁温馨的声音传过来。我下意思地一抬头,看到北面餐厅那里整齐地摆着四菜一汤。热气腾腾,勾人食欲。还有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我乖巧地答应一声,赶紧跑去厨房用洗洁精洗了手。出来后再拿餐巾纸擦了擦。

“董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么打扰您。”我局促地说。

“坐吧,别客气。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师生一场。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会儿,如果有人来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听我说,行吗?”

“行啊,你怎么说我怎么办。”我心里暗自疑惑,会是什么人要来。该不会是郝明远吧?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跳出来,我就吓了一跳。难道要来一次刺刀见红了?

他妈的,来就来,你放火在先,老子点灯在后,谁怕谁啊。

可是,我点灯了吗。不,我不是郝明远。

我红着脸,看了董林洁一眼,貌似彼此心意相通。董林洁说:“饭在锅里焖着,我们先喝酒。将就一下吧,我家只有红酒。”

我本想说自己不胜酒力,但是看到董林洁挑战般的眼神,我什么都没说就把高脚杯递了过去。董林洁二话不说给我倒了满满一杯。从她的动作里我终于印证到了自己的预感。

接下来,我们两个人便推杯换盏,闲聊各种话题。而且借着酒力有越说越投机的趋势。当然,和出轨有关的话题是完全屏蔽的。

大约半小时之后,我听到了清晰的敲门声,顿时心里就是一紧。随即我对自己说,你紧张什么,难道你做了啥亏心事吗?吃顿饭而已。

董林洁呆了呆,迤逦着身子过去开门,我的目光也追了过去。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多时不见的郝明远。

“屋里怎么有酒味......”

郝明远进屋后,习惯性地低头换鞋。他嘀咕着,压根就没想到有不速之客。这几秒钟的时间里,董林洁回到原位。她喝得脸颊晕红晕红的,看上去娇艳欲滴。

看到董林洁的美丽姿容,我很为郝明远的不珍惜感到惋惜。郭蓉虽也不错,但是和董林洁比起来,还是缺少某种底蕴的。董林洁是高知家庭出身,郭蓉和我一样都是农家儿女。在这一点上,先天就缺了某些东西。

郝明远看见我了。他脸色铁青,锐利惊讶的目光扫过来。我扭过头来也看着他,似笑非笑。

因为父亲住院的缘故,郝明远的穿着随意。牛仔裤配上休闲西装上衣,但依然掩不住那种天然的挺拔帅气。这样的人对某些女孩来说,是绝对有杀伤力的。典型的高富帅男人。

“这是,小胡?你怎么在我家里?”

经过片刻的寒冷狐疑之后,郝明远迅速换上了笑脸。不过那笑脸看上去是僵硬的。他似乎嗅到了某种不祥气息。

我按照董林洁的嘱咐,没有急于说话。只见董林洁端起高脚杯,晃了晃里面的残酒说道:“胡从容是我以前的学生。怎么,你也认识他?”

“啊,啊,我认识啊。这是我们公司小郭的男朋友。”郝明远目光一散,迅速恢复了正常。大概他从没有见过董林洁在家里和男人喝酒吧。

“哪个小郭,我见过没有?”董林洁盯着郝明远问道。

“就是郭蓉啊,上次翡翠城酒会你们不是见过嘛。”郝明远有些目光躲闪。

“奥,是见过。怎么小郭是他女朋友啊?是么从容?”董林洁转过脸,明知故问地说道。

应该说,甫一见到郝明远我是有点紧张的。但看着董林洁的表演,我的心里十分快意,也想刺激一下这个伪君子。

“是啊,董老师。郝总前几天和郭蓉他们出差,走了好几天呢。”我故意答道。

“呵,既然如此,你能和小郭一起出差,我和我的学生偶遇,也能请他到家里喝杯酒。呵呵,那句话怎么说的?州官能放火,百姓也有权利点灯。”董林洁有酒了,呆滞地微笑着。在我看来,那笑容美丽得有些诡异。

郝明远终于发怒了。他气急败坏地喊道:“董林洁,你究竟要搞什么!你不知道老人孩子都不安生吗!就是吃饭也不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就和我的学生喝杯酒解解乏,犯王法吗?我们也多年不见了。”我以为董林洁会说出难听的话来,但最终没有。

郝明远始终不和董林洁对视,他装作气恼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喝你的酒吧,我来拿元元的铅笔盒和足球。”

“铅笔盒不是在他的书包里吗?丢三落四的。他根本不知道,有些东西丢了就没了。”董林洁不满地说。

郝明远没有答话,径直走到里面屋里去了。看着他的背影董林洁双手抱胸,脸上的笑容有些恶毒。这模样叫我看了心中一冷。觉得自己不那么光明正大。

郝明远从屋里出来,拿到了他想拿的东西。董林洁对他说:“啥时候叫上小郭,我们四个人一起凑凑。如果你们公司有去泰国游的机会就更好了。我也穿上比基尼在沙滩上秀秀身材。”

“随便你想怎么样,我爸爸在医院里。我顾不上别的事儿。”郝明远听出了话外之音,他在门口换鞋的动作有点狼狈。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的是黯然。好好的一个家庭,慢慢就要折腾散了。

防盗门用力的一关,发出砰的一声响。我听出的是色厉内荏的感觉。

郝明远离开之后,董林洁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她说:“真解恨。你看到他出门时候的慌张了吧?这样旁敲侧击着,比直接捅破更有感觉。他放火在前,我点灯在后。看看最后谁更痛苦。”

我不敢看董林洁决绝的嘴脸,只把杯里的酒都喝干净了。

“董老师,我该走了。”我站起来低声说道。

“急什么,还没有吃饭。你走了,锅里的饭给谁吃啊?”董林洁看了一眼窗外,仰头干了杯中酒。

我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等着她给我盛饭。

“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报复恶人的快感?”吃饭的时候,董林洁给我夹着菜问道。

“董老师,您叫我说实话吗?”我往嘴里拨了一口饭问道。

“奇怪,我听你说假话有意思吗?”董林洁翻了翻白眼抢白道。

“说真的,我没多少快感。我觉得挺悲哀的。人如果自己不珍惜起来,最后都会追悔莫及。您别瞪我,我说的是郝老板和郭蓉。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匆匆扒完一碗饭,我起身告辞。

“你离开可以,但是以后需要你配合演出了,你要随叫随到。我们都是受害者,有合理反击的权利,你懂吗?我想通了,我们先不出示证据,而是先刺激他们。我要看看郝明远狼狈求饶的样子。反正我有姿色,要报复这混蛋,分分钟的事儿。你要是不配合,我就找洪春来。”董林洁放下碗,定定地看着我说道。

“董老师,您别这样。我配合就是,但是我们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你放心吧,我只惩罚负心人,叫他知道痛,不会弄到不可收拾的。”董林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出温柔的笑容。这笑容叫我心口痛了一下。

董林洁大概不知道我暗恋过她,事到如今,我绝不能叫她落到洪春手里误入歧途。

我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董家。这一路走去一路激动,仿佛我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其实除了喝酒,我和董林洁一直是以礼相待的。

在回学员宿舍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和董老实的这次相遇,会不会把我牵引到一条未知道路上?这种步步为营的所谓报复,真的比一下摊牌来得好吗?

目前仅仅是个开始,不知道以后会有个什么结局。但从刚才董林洁说话的口气里,我居然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那撒娇的潜台词就是:你要不在乎我,我就把洪春拉来,一样能演戏弄疼郝明远。

这是一种含蓄的撒娇,也是一种含蓄的威胁。我越想心里越没有底,但是我也知道,现在和董林洁是同仇敌忾的关系。已经开始了,我没有权利先去打退堂鼓。

回到学院宿舍的时候,我一下皱起了眉头。我的室友终于露面了。是个富二代肌肉男。还有纹身和白头发。一只耳朵上戴着三耳钉。那白头发是刻意染成这样的。这是我最讨厌的那种扮相。不过人不可貌相,这人见到我进去还是蛮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