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我们带着一船的伤员,慢慢向陈筱雨指点的方向划过去。我小腿上已经包扎好了,但还是在流血。赵军和杨哥也受伤不轻,杨哥背上中了一枪,但一直硬挺着不说话。赵军虽然有说有笑,可是脸色也既不好看。

青池两条胳膊被震伤,但还是坚持接过张敏手里的船桨,奋力地滑行。我眼睛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时候,杨哥却先倒下了。

张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虽然护理手段专业,但是奈何我们缺医少药,加上这两天海上漂泊,几乎已经脱力。众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想不到出生入死都过来,最后最难捱的反倒是这一段平静的海路。

也不知划了多久,林佑喘着气,放下了船桨站起来张望。前面大海茫茫,还是看不到船只的影子。他担心我们走错了方向,或者船只已经远去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再想别的办法已经不可能了。那艘船只是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林佑挥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臂,继续任劳任怨的划动。张敏扶着杨哥躺下,又去看了一下李诚铭。这个老痞子虽然连中几枪,却都没有伤到要害。

张敏接过了青池手里的船桨,让他到一边休息一下。林佑放了个白眼,酸酸的说道:“我就活该是个劳碌命!”

张敏回敬了他一句,说道:“你不知道青池他也受伤了吗?”

林佑剩下的话都被噎住了,青池看两人吵嘴,气氛尴尬,便伸手去抓林佑手里的船桨,说道:“林佑哥,我来划一会儿吧!”

“用不着,你是伤员。”林佑把船桨握得更紧了,猛地划动了几下,把小船都带跑偏了。

张敏叫道:“你要不想划就直说。”

林佑嘴硬道:“我可没说这话,你别诬赖人。”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两个人却为这么一点小事吵了起来。我有心劝解,却没有开口的力气。

天色渐渐放光,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让小船上的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忽然,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船的轮廓,在远方折射的光线中,仿佛海市蜃楼。林佑忍不住站起来大叫道:“这儿!这儿有人!”

赵军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叫了,望山跑死马,这里离那儿不知有多少海里,你叫破喉咙都听不见。”

能看到船只,大家顿时打起了精神。受伤的赵军也挣扎地坐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划船。那艘船正在朝我们驶过来,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

林佑和张敏都站起来挥动双手,希望船上的人能看到我们。

这是一艘大型的渔船,黑色的船身上,涂着“海神号”三个字,还有船只编号。船上的人听到了我们的叫喊声,有人探出头来,林佑大叫道:“我们有伤员,我们有伤员。”

海神号停了下来,有人从船头扔下来了绳索。林佑先把杨哥赵军送上船去,我接着上船。两个皮肤黝黑的水手拉住了我,扶着我向船舱里走去。

这艘船从外面看着似乎是一艘普通的大型渔船,有拖网铰车,船头也挂着渔网。可是床上太干净了,没有看到一条鱼。这条船跑到离海岸这么远的地方,却没有捕捞一条海域,这实在有点奇怪。

可是现在别说是奇怪的渔船了,就是贩卖人口的奴隶船,我们也要上啊。张敏和林佑最后上船,他们一边感谢水手们,一边打听他们航行的方向。可是就在这时,从船舱里走出来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道:“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不要随便让陌生人上船……”“我师哥说得话,你们都当放屁呢!?”

迎面走来的两人,我们竟然认识,竟是青池的两个窝囊废师叔黄生和黄书。

两人也一下认出了我们,神情先是惊讶,然后又变成了欣喜,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黄生指着我说道:“想不到你们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黄书也瞪大了眼睛,拍手叫好,说道:“师哥,咱们这是要转运了。”

我们一行人谁都没料到,会在船上遇到这两个冤家对头。在旅馆我们放了他们一马,可是他们似乎并没有领情。

“把他们关起来,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黄生叫道。

水手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对黄生的话感到有些疑惑。我还没说话,青池却站了出来叫道:“有什么事,你们冲着我来。”

“小畜生,你不用着急,我饶不了你。”黄书恶狠狠地说道。

赵军挣扎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勾渔网的网勾,挥舞起来,忍着身上的伤叫道:“谁他妈敢动手,动一个试试。”

“楞什么?”黄生叫道“快抓住他们,这几个人都是邪魔外道,前两天闹鬼就是他妈搞得鬼。”

黄生的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两旁的水手,朝我们围了过来。赵军猛地抓去网勾向旁边砸去,水手们一哄而上,我把栏杆边上的救生圈拿起来,在身前挥舞做武器。林佑赤手空拳想要跟一个高出他一头的水手反对,结果一下被人拧住了胳膊。

青池同样不是对手,黄色和黄书趁机跑上去,冲着受伤的青池踹过去。青池慌乱中还抓住了黄书的脚,一下把他拖倒。这些水手显然不是专业的打手,动作笨拙简单,但力气极大。我们一群人都是残兵败将,杨哥还昏迷不醒,张敏又是个弱女子。

只用了三下五下,我们就被水手们制服了。黄书跳了起来,朝青池猛地一挥拳头,骂道:“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小畜生不可!”

“住手!”张敏被一个水手抓住了胳膊,但还是大声的朝黄书叫道:“他受了伤,你看不出来吗?”

“呦!”黄书笑起来,“小畜生长本事了,都泡到妞了。”

“我呸!”林佑叫道,“你他娘的放屁。”

黄书又要去打林佑,结果此时青池说话了,他倔强的抬起头,没有了和两个师叔在一起时的懦弱,他平静地说道:“我是小畜生,你是什么?老畜生吗?”

黄书怒不可遏,抬脚见青池踹倒在地。我们都又恨又气,恨不得一起扑上去,把黄书按倒。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把青池当作我们中的一份子了,看到他受辱,感觉自己也受到侮辱一样。

“都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接着一个穿着衬衣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所有的水手都看着中年人,连黄色和黄书都站直了身体。

这个中年人四十岁上下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眸黑眼深,既有华人的特征,又有几分欧美人的长相,是个混血儿。他穿着黑色的靴子,双手插兜,一副老水手的做派。

“这是怎么回事?”中年人开口问道,他说话字正腔圆,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黄生和黄书凑了过来,对中年人说道:“亨特船长,这几个可都不是好人。他们是装神弄鬼的骗子加强盗,抢了我们的宝贝,还绑架了我们的侄子。”

青池辩解道:“他们没有绑架我,我是自愿的。”

“你们谁是头儿?”亨特船长叫道,眼神从我们身边掠过。

赵军和林佑都看着我,我咬着牙挺起胸膛说道:“这些人都是跟着我来的。”

亨特走到我身边,一挥手,抓住我胳膊的水手松开了我,我坚持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我们都受了伤,等我们联系到船就马上走!”

“这两个黄道长是我的朋友。”亨特指着黄色和黄书说道,“他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黄生和黄书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是亨特马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不会对受伤的人下手。”他向周围的水手指挥道,“把他们都带下去,帮他们治好伤口。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谁都不准离开。”

说着,亨特头也不会得向船头走去。亨特没有完全听信黄色和黄书的话,但也没有放我们走的意思。换做是我,遇到这样敌我不明的人,也会这样做。既然他同意给我们治疗伤病,我们就暂时先委屈一下。

我朝林佑和赵军点头,张敏和青池也朝我点点头。水手搀扶着我们下了船舱,把我们带到了一间船舱室内。

黄生和黄书还在旁放狠话,朝我说道:“让你们缓口气,等着爷爷们收拾你们吧!”他们虽然这么说,但显然对亨特的命令不敢违抗。除了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以为,倒也没做什么让我们难堪的事情。

我们在船舱呆了一会儿,就有一个领着医药箱的老头走了进来。我们赶紧让他先给杨哥看看,老头把药箱放在一边,撕开了杨哥的鲜血染红的衣服,看到了他背上的弹孔。他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明显是没有想到杨哥受的是枪上。

他朝着一口含糊不清的普通话,对我们说道:“把人抬到桌子上。”

我和林佑合力把杨哥抬到了一张公共餐桌上,老头在医药箱里翻出针剂和手术工具,他给杨哥打了一针麻药,然后划开了杨哥后背的皮肤,从粉红的肉里夹出了子弹。杨哥后背上取出了三枚弹头,老头忍不住赞叹道:“这后生够硬的,换别人早就见阎王了。”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杨哥,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多亏曾道长弟子们使用的都是小口径的子弹,否则杨哥早就被打出三个血窟窿了。

老头帮杨哥把背上的伤口包扎好,让我们把他扶到一边,然后手脚熟练的掏出了橡皮输液管,这种老旧的东西,让张敏嗤之以鼻,她说道:“这东西消过毒吗?”

“船上的水手都用这个,我也没见那个感染死掉。”老头脾气还挺大,把输液管和两瓶葡萄糖,一大盒玩样繁多的针剂扔给了张敏,“你不放心,就自己来。”

张敏也不客气,自己动手配药,给杨哥挂上了输液管。对付这种外伤,张敏自信还有能够妥善应对,一点没把老头的话放心上。

老头张大了嘴,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我们说道:“来,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