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的聊天，四人关系也渐渐融洽，牧凡和宋莹莹在姚兮的一番撮合下互添了联系方式。

“天色不早了，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夜中凝着浓重的黑，簌簌冷风吹打在姚兮的脸上竟有刀刮般的寒意。

姚兮扫视周围已然冷清的摊位，仍是不舍地道：“难得这么聊一次，不过的确是该回去了！”

牧凡看她衣着单薄，起身将外套覆于她身上，手指轻触处感觉到她的僵硬，不着痕迹地转手抱住七七道：“夜里冷，别让七七冻着了。”

姚兮搂了搂身上的衣服，没出声。

衣服上一股清新的草香，说不出的舒服。

“学长你倒是挺喜欢七七的，不过小兮就是这莽撞样子，你习惯就好。”宋莹莹显然将两人刚才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免打趣道。

“宋莹莹，是很久没给你松松筋骨了？”

姚兮灰溜溜的眼里一丝华光流转，噙着不掩饰的狡黠，双手前伸，眼看要碰到宋莹莹，只见她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似是知道她接下来的动作，蹬着高跟鞋立即离座。

七七在牧凡怀里兴奋地张牙舞爪。

牧凡见眼前这番景象，不免眉目舒缓。

昏黄的路灯投在两个嬉戏打闹的女孩身上，落下灵动的影子，他搂着七七娇小的身子跟在两人身后，人影交织着，宛若一副隽永的画。

“七七喜不喜欢这种生活？”他低问道。

“七七喜欢！”七七咧嘴一笑，一弯明月似的双眼漾着莹波，“七七更喜欢干爸！”

牧凡怔了怔，无言地笑着继续前行。

四人一路谈天说地，直到车已走到了小区门前，姚兮和宋莹莹才与牧凡道别，但七七却赖在牧凡的怀里，扭捏着不肯让他走。

“你家这小妮子倒是挺有眼色的，会找个这样好看的当干爸。”宋莹莹捂嘴笑道。

“我看你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若说看人，她这辈子看不懂顾辰生，看不懂牧凡，却能凭着宋莹莹的一个眼神猜到她心中所想。

只怕她方才说起两人同为师兄妹时，宋莹莹就已经把牧凡惦记上，这方还在她这装什么害羞？她想着，唇畔莫名地轻勾，“你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一到感情的事就扭扭捏捏了。”

她没有看宋莹莹，但清楚地感觉到宋莹莹似要将她千刀万剐的模样。她随手轻拍宋莹莹的肩膀，低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中了谁，就找着那个男人把自己嫁了算了，毕竟缘分挺重要的。”

宋莹莹望向她，她眼中的暗涌没在黑夜里，姚兮看不清楚，只苦笑道：“缘分，我曾经也以为和自己前男友挺有缘了，爱怕了。”

“干妈！”

朝她们奔跑来的七七的高呼声掩住了宋莹莹的话，她阖了唇，对姚兮摇头。

宋莹莹的动作一时令姚兮的心头蒙上一层秋雨薄凉，她无故伤感，顺手拎起七七，垂眸中瞬息万象，末了再抬头时眼里已一片清明，“我们回家了！和干爸说再见！”

七七乖巧地朝牧凡挥挥手。

宋莹莹回头看一眼身后注视着她们的牧凡，姚兮看在眼里，把身上披着的牧凡的外套脱下来，交到她手中。

“你帮我还回去吧，我在这等你。”

宋莹莹怎会不知她的意思，接过衣服，回身走向牧凡，看着他目光惊疑，笑着将衣服递上：“小雨忘记还给你了。”

“谢谢宋小姐了。夜里凉，宋小姐还是赶紧回家吧。”牧凡的礼数总挑不出毛病，却无端给宋莹莹一种疏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一点头，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身看向牧凡道：“小雨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七七没有爸爸，你若是日后得空，要多去看看她们。”

牧凡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笑着允下。

其实即便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宋莹莹含着笑点头示意道别，回头时眉梢却染了半分惆怅。缘分？姚兮总该是怨的。若不是天意弄人，她和顾辰生也不至于此。

至于她，还是先不要胡思乱想了。

宋莹莹想至此，勉强打起精神，脚下的步伐愈发坚定，小跑着奔向不远处的一大一小。她要照顾好姚兮和七七！

翌日。

大概是昨晚上玩得太尽兴，姚兮赖着床怎么说都不想起来，结果被早起的七七拖着出了门，刚要说话，手上一重，门便被砰地狠狠阖上。

现在连七七都欺负她。

姚兮看一眼手中打包好的早餐，颓唐地往顾家走，她心里怀揣着万般不情愿，到顾家时已临近柯欣琴回家的时间。

天不尽人意，是怕什么开什么，姚兮刚要进门的时候，就被迎面而来的柯欣琴凌然目光遏在原地。

糊里糊涂的姚兮顿时脑袋清醒，她心悸着方才柯欣琴看她的一眼冷意。

“你刚才不是还在华厦餐厅吗？”姚兮还未摸清头脑就听到了对方的质问声。

柯欣琴进门后摘下帽子置上衣架，褪下鞋走至大厅，坐上沙发，仰头冷眺着没回答的姚兮，眯着眼仔细打量道：“你能比我回来得早，还换了套衣服，手脚还真麻利。”

她遇到的大概是真正的凌雨！

要是被柯欣琴知道了真相，那可算是完犊子了。姚兮立即反应过来，指着放在桌上的早餐，搪塞道：“早上起来得早，路过华厦餐厅的时候顺便打包了份榴心包，刚刚不小心汁溅在外套上，就换了下来。”

她说得错漏百出，但心知柯欣琴的性子，就算是怀疑她，柯欣琴也不会为这种小事大费周章调查之类的。

好在七七给她的早餐及时地打了个掩护。

“好了，我才懒得管你刚刚做了什么。”柯欣琴瞥一眼早餐，疲倦地揉揉眼，摆手示意姚兮离开，“你以后别再给我添乱就行了，下去做你的事吧。”

“是，夫人。”姚兮喏喏地应了一声。

从柯欣琴那边蒙混过关之后，心里依旧惴惴不安的的姚兮给凌雨打了电话，毕竟凌雨已经回国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躲着点顾家人。

“姚小姐，你现在不是在上班吗？”

“嗯，不忙，我有点事和你说。”姚兮听到手机里有杂吵声，直奔主题地道：“你之前是在华厦餐厅吗？”

凌雨奇疑地喊一声：“你怎么知道，你也去了？”

大小姐，这可真是还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姚兮倚着窗帏，目光下望着在花园里玩耍的诺诺，幽幽道：“凌小姐，你的行踪被顾家的夫人看到了，我今天进门就被问了，好在稀里糊涂搪塞过去了。凌小姐，如果你希望你父母不知道是我替你在顾家做营养师的话，出门最好稍微遮一下身份。”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茬，我今天是过去见朋友的，没想这么多。你应该没事吧，没被他们发现吧？”凌雨一听便着急了，语序慌乱道。

“我没事，只是凌小姐日后尽量躲避顾家人，免得他们起疑。一次，夫人没有追究，要是多几次，我怕她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凌小姐。”姚兮知晓柯欣琴这次不追究，不代表她是个好糊弄的。

凌雨在那边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俩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可算是要结束了。”

姚兮看到窗户上映着她满面震惊的脸。

“结束？”她半分狐疑地小心反问道。

“对呀！”凌雨笑道：“我爸妈同意我不在顾家当营养师了，但他们说为了磨磨我的大小姐脾气，得要我再当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可以打包打包从顾家走人了。”

姚兮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愉悦的。

她这些天在顾家过得心惊胆战，绞尽脑汁不让顾家人看出什么，就怕露出马脚，两人都遭殃。她本来还以为这事漫漫无绝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只是这个消息来得太急，令她一下接受不了。

“所以委屈你在顾家再待上一个月。”

两人寒暄几句，似乎因为凌雨所说的好消息，两人谈得很是开怀舒畅。

“不和你多说，我要招呼我朋友了。”

“好。”姚兮摁下关闭键，看着屏幕上红色的光，蓦然觉得失去了些意义。

究竟是什么意义，她不清楚。她知道她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是不舍，是无助，是难过。

她明明一直都很希望能逃离顾家的，无论是四年前的自己，亦或是现在的自己。从她对顾家有记忆开始，顾家就像一张网将她囚困在其中挣脱不得，令她窒息，但又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生活。

她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希望能早一日结束，但为何，她此刻却满怀着不舍？

她拧头看向窗户外映着的诺诺蹲在草丛里捉飞蛾的模样，轻抿唇。

若是她离开顾家，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她曾来过？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副容颜下真正的人是她，姚兮。

一个月后，顾家再无凌雨。

一个月后，顾家也再无姚兮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