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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兰与陌然约好,晚上一起去张大福酒楼喝酒。

到了时间,陌然带着老费过去。一路上,老费始终揣揣不安,他在里屋偷听了陌然与老武的谈话,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见了面后,武大兰会不会踢他的屁股。

陌然安慰他说,就算武大兰踢了他屁股,也是老丈人打女婿,应该的。

老费很不服气,喋喋不休地嚷,我是个要人权的人,他踢我屁股就是不行。

陌然笑道,除非你不想娶武梅!

一路说着过去,老费到底也没放下心来。不过他知道入乡随俗的规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央求着陌然,万一老武真动手,还请陌然照顾照顾,掩护掩护他。

陌然去张大福,就是给老板面子。因此他一出现在酒楼门前的路上,张大福老板就满脸堆笑迎出来,如一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亦步亦趋将陌然迎进酒楼二楼包厢。

武大兰还没到,陌然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个武大兰,请人吃饭也不早到。正在心里责怪,听到门外一阵笑声,随即看到武大兰推门进来。

武大兰身后,跟着几个人。陌然扫了一眼,心里不觉一顿。除了武大兰自己,刘鲲鹏和武梅跟在他屁股后边一起进了屋。

双方人一见面,本来笑容满面的武大兰的一张脸刷地沉了下去。他半眼也不瞧老费,只是着陌然问:“领导,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陌然淡淡一笑道:“他今天是东道主,东道主不到请客现场,怕是说不过去。”

武大兰眉头一皱道:“我不要他请什么客,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这顿我来请。”

陌然道:“你请我就不来了,免得别人说闲话。”

一边的武梅低声说:“爸,人家陌县长要注意影响的。这个酒楼名气那么大,陌县长进进出出有风险。再说,谁请不是一样吗?非要分割彼此出来?”

武大兰瞪了女儿一眼道:“你懂个屁!”

当着陌然的面,武大兰心里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只好怏怏坐下,一言不发。

陌然留意了一下,发现老费在与武梅挤眉弄眼,心里不禁想笑,便对老费招招手说:“老费,客人来了,你得敬烟。”

老费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钻石芙蓉王”,每人敬了一支烟,乖巧地站到一边去了。

陌然便挥挥手说:“你们两个去安排一下,我与你爸和刘主任商量一点事。”

老费高兴答应,等着武梅一起走。武大兰没发话,武梅不敢迈步,只将眼来看陌然。陌然心领神会,看着老武道:“老武,让他们年轻人去安排,我们谈点事。”

老武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还是不看老费半眼。

武梅他们一走,刘鲲鹏便笑道:“老武,恭喜你找了个洋女婿。他妈的,你成了外国人的老丈人,以后生个外国孙,还得叫你爷爷,赚了。”

武大兰不满地说:“叫什么爷爷,要叫也是叫外公。”说完,感觉失言了,尴尬地摸了一下头,骂道:“刘鲲鹏,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说我把女儿嫁给外国人了?”

刘鲲鹏嘿嘿地笑,也不争辩,顾自抽着烟,赞道:“好烟,钻石的就是不一样。”

武大兰不屑地说:“刘鲲鹏,你少给老子装。你喜欢抽,就去找个外国女婿啊!”

刘鲲鹏一脸惆怅道:“可惜我生的是个儿子,没个女儿啊。不过,老武你要记得,当初我去江华乡第一次见到武梅时,可是认了武梅做干女儿的。你可不许赖账,现在武梅就是我女儿。”

武大兰一愣,瞪着眼道:“老子不记得了,滚一边去。”

陌然听他两人斗嘴,心里不禁有些欢乐。想当初两人联手执掌江华乡,是不是每天也如这样说话?老武多年来养成了一股严重的家长的作风,耳朵里听不进去别人半点意见。但凡是他拿的主意,谁也不可多说一个字。否则,他不但破口大骂,骂到高兴处,说不定还会动手。

放眼雁南县,能与武大兰在一个锅里拢勺的人,除了刘鲲鹏,真还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武带了刘鲲鹏来,陌然事先并不知道。刘鲲鹏和严妍从东莞回来后,陌然一直没抽个空约见他。再说刘鲲鹏现在是县委办副主任,事情多且繁杂。何书记几乎把县委这边的事都压在他身上去了,原来的主任等于是闲置了起来。

眼看着两人还在欢乐的多嘴,陌然拦住他们说:“算了算了,废话都不说了。老武,儿女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都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做家长的,能参考一下就不错了。横加干涉是不对的,你是国家干部,怎么能用封建家长的态度来对待孩子呢?”

说完,将脸转过去,看着刘鲲鹏问:“刘主任,忙不忙?”

刘鲲鹏夸张地说:“能不忙吗?单是一个人事调整工作,差不多就要拆了我一身骨头了、陌县长,你是不知道,每天来我办公室骂娘的人,像赶集一样,我现在都学会在耳朵里塞棉球了。”

武大兰插嘴道:“老刘,这不正合你意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还记得当初被赶去我江华乡时,像一条丧家之犬的样子吧?”

武大兰得意地哈哈大笑。

刘鲲鹏咬着牙道:“老武,你娘的笑话我个屁!我老刘当年是不如意,这些狗日的也确实是狗眼看人低,以为老子这辈子就没出头之日了。这叫什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武大兰笑道:“你这个比喻不对,你做什么皇帝?最多就一李莲英。你要是皇帝了,何书记算什么?陌县长又算什么?”

刘鲲鹏一愣,讪讪笑道:“老武,你这人一辈子就喜欢钻空子。”

陌然笑道:“都不说了,老刘,你谈谈东莞的情况吧。”

一提到东莞,刘鲲鹏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他连连赞叹道:“陌县长,不是我拍你马屁,我在东莞这段日子,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传说。瑶湖集团能有现在,还真得感谢你。这次没有你出手,瑶湖集团怕是要散架了。”

陌然淡淡笑道:“老刘,你言重了。瑶湖集团是一架庞大的机器,怎么能说倒就倒的?再说,我也没做什么,最多就是打打圆场。”

刘鲲鹏压低声,神秘地说:“别的我不说,就一个曾老,怕是我们雁南地区没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一句话。也只有你,让曾老按照你设计的路子在走了。”

陌然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曾老是前辈,我们除了尊重,还是尊重。他怎么会按照我们设计的路子走?我们按他设计的路子走还差不多。老刘,以后说话,多想想再出口。你这样说,是不是要把我放火上烤啊?”

刘鲲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声说:“我其实没夸张。陌县长,说实话吧,过去听说你的事,我确实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我想清楚了,你能坐上雁南县县长交椅,还真不是靠关系走后门来的,而是真才实学,做人的胆魄,做事的睿智,不得不让人折服啊!这正合了一句古话,是金子,放在哪里都放光。”

武大兰插话道:“这不是古话,老刘你又在忽悠人。”

刘鲲鹏嘿嘿笑道:“反正就这么个意思。我刘鲲鹏现在是打心眼里服你,陌县长。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雁南县有你和何书记领路,我觉得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陌然本来想通过刘鲲鹏了解一下瑶湖集团的近况,没料到被刘鲲鹏刷了一通墙,马屁拍得令人从心眼里感到舒坦。

不过,陌然从刘鲲鹏话里多少还是感觉出来了,瑶湖集团目前大局已定。所谓大局定了,就是顾亦珊已经坐稳了集团总裁的交椅。只要有顾亦珊在,雁南县这边的投资就不会出问题。投资不出问题,悬在他和何书记心中的一柄利剑便落了地。

话题又扯到人事调整上来。

雁南县这次调整,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是大动筋骨了。

从文件上看,除了招商局、管委会有限的几个部门没动外,其他上百个单位都或多或少有些变动。

原来每个单位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的人基本都换了,一些人调到其他单位接着去做老大,绝大多数的一把手都靠边站。县里文件规定,到龄的领导,无论贡献多大,一律退居二线。未到龄而即将到龄的领导干部,交流任职。

雁南县人事局长是第一个退下去的人,他其实距到龄还差一些时间。县里文件一下发,他主动找到何书记,申请去下面乡里蹲点扶贫,把局长位子让出来,美名其曰培养下一代。人事局长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初要是没有他,陌然何至于远走东莞去做一个打工仔?

话题聊到邢亮身上,武大兰忧心忡忡地说:“说实话,陌县长,邢亮去江华乡,我是真的放不下心。先不说他吃不了这个苦,在处理民族问题上,老邢可能还差一点。”

刘鲲鹏也担心地说:“我也觉得是这样。江华乡与别的地方不同。不说经济跟不上,地方风俗、民族习惯、老百姓的思想开放程度,与外面差了几乎半个世纪。老邢公安出身,公权在手惯了,我是担心他会搞出事来。”

陌然道:“不至于!老邢再怎么样,也做了领导多年。虽说他没地方政府工作经验,但他毕竟是做公安工作出身的,脑瓜子灵活,处理事的手段也灵活。再说,江华乡现在又是县里的重点扶贫乡镇,县里这么多人盯着,不用担心。”

刘鲲鹏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我赞同陌县长的说法。所以说,单从老邢这件事上看,雁南县的邢亮心甘情愿去江华乡当个党委书记,这就是一个奇迹。创造这个奇迹的人,就是我们的陌县长啊!”

刘鲲鹏这次不算拍马屁,邢亮去江华乡,确实是陌然的功劳。要知道,在雁南县里,能动邢亮的人屈指可数。过去老杨书记在位时,实话说,邢亮有多少尊敬他?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说邢亮老丈人雷啸天的影响力,单是邢亮自己,就足够让全县的人噤如寒蝉。

话虽如此,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邢亮这次去江华乡,真是他心甘情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