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呈见东方凌眉头因为方才打闹被擦了些去，索性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东方，我为你描眉。”

东方凌低头浅笑，微微颔首，凝视着镜中楚呈凝重的面孔，神情极是专注，像是在应付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纳谏的手不习惯这小小的眉笔？”

楚呈竟是一脸认真严肃：“我头一次描眉，自然是要慎重的，更何况，是为你。”

楚呈的手势极为不熟练，只是极其认真细致，东方凌闭着眼瞪了半晌，楚呈轻轻在东方凌额间印了一吻：“好了。”

东方凌对镜一看，楚呈顺着原有的眉形，画的是远山黛，两眉逶迤横烟，隐隐含翠。

看了两眼，十分对整，东方凌不禁赞叹：“想不到楚呈你竟是一双巧手。将来若是流浪江湖，我就靠着你一双能打能文的手吃饭了。”

楚呈也觉得甚是满意，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见梳妆台上有不少小玩意儿，拣了一枚花钿贴在眉心上方，顷刻之间就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出尘仙气，楚呈弯腰把头倚在东方凌肩头：“好不好看？”

东方凌只是笑，眼里波光流转，顾盼生姿。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栖凤阁已经上了灯，青碧把卧房的烛火点粮食，楚呈才惊觉时辰不早了，轻轻抚着东方凌的背，道：“饿不饿？叫人进晚膳来吧。”

东方凌轻笑点头，两人说笑着做到桌前，真真是羡煞旁人。

想着好些日子没去东宫看看楚逭凌了，东方凌顾不得料峭的秋风，让青碧备好马车去了东宫。

宫人们见是东方凌的马车，跪了一地。东方凌也没下车，任由车夫把马车驾驶到内宫。

没见到多日不见的楚逭凌，倒是柳儿一脸惊慌失措地从内堂飞奔出来，急急跪趴在地：“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方凌对柳儿说不上来又喜欢又或是讨厌，淡淡点了头：“起来吧。凌儿呢？”

柳儿却是没敢抬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现下应当在勤学堂。”

东方凌只“恩。”了一声，轿夫心领神会地把东方凌带到勤学堂。

到了此处，东方凌自然不能让马车扰了孩子们听夫子讲习，扶着青碧的手，施施然走了下来。清脆悦耳的读书声就传了出来。东方凌依稀听到楚逭凌的声音，更觉得亲切。

穿过几条长廊，就看见一座庄严的大殿。雕龙刻凤的五根裹金梁柱撑起整个大殿，平整的地面光亮如镜，除了正上方摆放的一张讲桌外，下面依次排列了二十多张桌椅，每张桌面上的宣纸摆放整齐，宣纸左上角处，一块块墨砚争相表现着自己的不俗，让整个空间在书香弥漫的气氛中生出奢靡的权威之感。

青石铺成的地面光彩照人，抬起头，正中间的墙上，挂着“勤勉治学”的庞大匾额，浑厚霸气的四个字，如警示鸣钟在心底敲响，匾额正下方是浓墨重彩的万里河川画卷，磅礴大气、势如破竹。隐隐的墨香从画卷前面的书案上传来，悠远沉重！

个个都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孩子充满稚气的脸上尽是认真，想必父母都是知会过，当太子的陪读，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

东方凌不想打扰他们，夫子见着东方凌也并不作何表示，只是微微颔首，继而为孩子们讲解。

信步走到另几个偏殿，东方凌被一道凌厉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隔着雕花梨木窗，之间一位头梳双髻，身着粉蓝色八宝莲花襦裙的小姑娘，盛怒的脸上带着高傲娇蛮的怒火，纤弱细嫩的小手高高扬起，垂落双肩的两条金线镶织的丝带随着动作飘扬，小手急速落下，瞬间甩在一张同样粉嫩的脸上。

一旁一个穿着掐丝隐纹锦袍的男孩，俊俏的脸愤怒的扬起，双眼狠狠看着眼前的姑娘，像只充满战斗力的大公鸡，上前护住了女孩儿。

被打的小女孩半边脸迅速红肿，小核桃般水汪汪的眼睛瞬间盈满泪水，委屈地盯着娇蛮的小女孩，脸上的红肿触目惊心，小小年纪已有惹人怜爱的美丽，娇柔稚嫩的声音委屈的响起：“景欢姐姐，你……为什么打我……”

女孩子打扮整齐，梳着双髻，两条缀珠丝带穿梭在乌丝上绑成大大蝴蝶结，穿着缂丝橘粉色小衫，同色百褶小裙，双肩耸动间，隐隐有金光乍现。左手手腕上带着纯色的红玉手镯，嫣然是一位贵人家孩子的打扮。只是眼下被身前贵气凌人的女孩打着，像只折翼的蝴蝶，不知所措地抽噎着。

东方凌倒是没想到打人的竟是景欢，定眼看去才发觉今日的景欢跟往常装扮不同，多了几分俏皮。只是大人是狠厉的样子，东方凌只觉得甚是可怕。景欢还未及并，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景欢刚开口想说什么，楚逭凌英另一道入口推门进来：“景欢！”

景欢没想到楚逭凌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凌儿哥哥……你不是在听夫子讲《春秋》么，怎么出来了……”

楚逭凌却是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孩子，等她站定后，细心松开手，毕竟男女大防，七岁已经不能同席了。

“枫儿，你无大碍吧？”

名叫枫儿的女孩只是摇头，眼里委屈的泪水怎么都藏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直叫人心疼不已。

景欢见了，急的不行，这女人，也太会演戏了吧，当下就拉着楚逭凌的织锦衣袖：“凌儿哥哥，你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楚逭凌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满脸认真地对景欢一字一句说道：“景欢，这是第二次，我看见你在勤学堂里，欺负枫儿，若我发现第三次，你再也不必跟着我了。”

楚逭凌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心里无端很是失落，景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楚逭凌想不明白，回到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