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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映蓝一事之后,储秀宫众人安分了许多。

东方凌乐得清闲,多次偷偷连夜去往白牡丹园。

这天贪图玩乐过了时辰,东方凌看了看天色,想着楚呈应该快来了,赶忙回去了。

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就看见等待多时的楚呈,许是等累了已经睡着了。

昏黄的烛光映着他的容颜,不得不说,楚呈也是极为好看的,只是平日里总是冷着脸,叫人只有胆怯了,楚呈睡得不安稳,剑眉深深锁着,东方凌忍不住伸手将他的眉心拂开。

“你回来了?”楚呈没有睁眼,像是倦极。

东方凌放下手,站在他身后为他揉肩,他背部肌肉都纠结在一起,是长时间低头看折子落下的。东方凌多少有点心疼他。

“楚呈,你可想过立后?”

楚呈享受着东方凌的按摩,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不曾。”

“若是只有你一个,前朝后宫可有得你忙。”

“我现在不也是好好儿的么?”楚呈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题,东方凌也只好闭嘴。按了一会肩膀,东方凌问他饿不饿。

“想喝粥,就上次那个。”

东方凌笑说:“若是让别人知道君上半夜跑进秀女房中就为了喝粥,定是要笑掉大牙的。”楚呈也笑。

二人都未曾察觉各自眼里的柔软温和。

东方凌去里间端出一个小砂锅,给楚呈盛了满满一碗,还冒着袅袅热气。

“我让东玉做了煨在热水里了,还好还是热的,你快吃吧。”楚呈也不客气了,依旧尽数吃了个干净。

“御膳房的粥做得都不如这个好吃。”楚呈赞了一句。

东方凌笑:“哪里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是你自己不好好用膳,饿了觉得什么都好吃。”

楚呈不置可否。

用过了粥,楚呈也不着急走,从袖中拿了折子来看。东方凌也不吵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完善自己的白芙拯救计划。两人各做各事互不打扰。

楚呈再抬眼还看到东方凌醒着,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去睡,身体本就不好不要劳累。”东方凌嗯了几声做应付,楚呈想也没想直接架起东方凌丢在了床上。

东方凌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看着楚呈不容抗拒的神情,只好默默钻进被窝里了。楚呈这才转头回去看折子了。

东方凌再醒来时,楚呈已经走了,但是有折子落在桌上了。她找了东玉进来,吩咐东玉偷偷将折子送给侍候楚呈的余元,东玉将折子揣在怀里,下去了。

说来也巧,东玉正往御书房走时,遇上了同样去往御书房的良媛。灵良媛一双翦眸盈盈望去,扶了扶如云鬓发间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护甲泛着宝蓝的光。

“你是新来的宫女吧。”

“回娘娘,奴婢是新选的秀女鱼幼薇小主的婢女。”

灵良媛倒也没放在心上:“你不在储秀宫好好儿侍候新选的秀女,来御书房做什么?”

东玉不慌不忙,欠了欠身:“小主想吃些爽口的点心,奴婢是要去往御膳房的,不想竟走岔了。多谢娘娘提醒。”

灵良媛眼睛一扫,露纺一伸手就将东玉按倒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就上手去搜东玉。

东玉挣扎无果:“娘娘自重,奴婢好说歹说也是新小主的婢女,又是在君上御书房前,您这般拉扯莫不是丢了颜面。”灵良媛倒是真的朝御书房看了一眼,未见动静有回身让露纺继续。

露纺摸到东玉袖中折子,一把扯了出来。那明黄的封皮灵良媛再熟悉不过了。

“好你个该死的奴才,居然敢偷拿君上的折子,真是嫌脖子上的脑袋累赘了!露纺,给我拿下!”

露纺正要伸手去扯东玉的头发,不想有人从御书房出来了:“闹什么,吵得朕头疼。”

灵良媛一听是楚呈出来了,忙忙福了福身子陪笑道:“君上,臣妾抓到一个偷儿,正要押去受罚呢。”

楚呈看出是东方凌身边的东玉,暗道东方凌不小心,他冷声道:“偷了什么?”

露纺将折子递上,余元接过了。还未等楚呈说话,余元突然跪倒在地上,重重叩首口中直道君上恕罪。

楚呈挑眉:“你何罪之有?”

余元头也不抬道:“君上辛劳,在寝殿也不忘政务,老奴便随着君上将折子带到寝殿与御书房两处,却不想这一来二去竟然丢了折子。老奴本想向君上禀报,不想东玉姑娘亲自拿了过来……是老奴糊涂,望君上恕罪。”

灵良媛也想不到有这一出,一时间语塞。楚呈淡然扫过余元:“罚俸半年。”

余元谢过楚呈。

楚呈无心与灵良媛纠缠,只淡淡一句:“好了,快走吧。”

灵良媛哪里肯,又上前几步说:“臣妾吩咐御膳房做了火腿鲜笋汤,君上多少进一些。”说着,就让露纺打开了汤盏。

火腿鲜笋汤是笋切丝火腿切片以鸡汤做底,配着青花白瓷的汤盏,颜色鲜艳样式精致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可楚呈连多余一眼也未看。

“鸡汤腻胃,不吃也罢。”说完,楚呈头也不回的进了御书房。

灵良媛脚下一踉跄,好在被露纺稳稳扶住。东玉也整理了鬓发,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露纺看了看紧闭的御书房的门,道:“娘娘,今儿我们先回去吧,君上近来政务繁忙不见也是情理之中。”

“政务繁忙,政务繁忙,君上只是不想见我而已。可若是不想见我,为何当初要封了我做嫔妃,这不是戏耍我么?”

露纺连忙捂住她的唇:“娘娘可不能乱说,君上做事总有君上的原因,圣心难测,哪是我们能够揣测清楚的。”

灵良媛也自知失言,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是不解,君上也从没碰过玉昭仪,现下又大张旗鼓的选妃意欲何为?”

露纺摇了摇头:“奴婢只是疑问一件事,按理说余元作为服侍君上资历最长之人,却还会丢了折子又凑巧被他人捡到,这个凑巧奴婢不得不疑。”

灵良媛:“也是,且东玉是新选秀女的婢女,余元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莫不是……”话未说完,露纺与她已心知肚明。

“东玉说她的主子叫什么?”

“回娘娘,叫鱼幼薇。”

灵良媛这时才觉得耳熟:“鱼幼薇?那不是太后吩咐我们注意的人么?听说初选时,君上只问过她问题。”

“还不算,奴婢认识的储秀宫宫女告诉奴婢,那鱼幼薇与娘娘与几分相似。”露纺小心翼翼看着灵良媛的脸色,又问,“娘娘可要移驾前往储秀宫?”

灵良媛点头,露纺扶她上了软轿,前往储秀宫。

灵良媛到时,东玉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事讲了个来龙去脉,东方凌猜到灵良媛多半会来,早早想好了应对方式,落落大方的向对方行礼。

露纺扶灵良媛坐了上位,东玉沏来了香片,灵良媛抿了一口酒放下了,露纺说:“娘娘可是觉得茶不称口?奴婢早就说了,储秀宫的茶叶就像是人一样中看却不中喝。”

东方凌哪能听不出露纺的讽刺,微微一笑:“露纺姑娘说得极是,我也觉得是如此。只是茶本身无错,只是品茶的人心糟了,喝再上顶的茶也都是味如嚼蜡了。露纺姑娘,不知我说的可对?”

露纺一时无应对之词,被东方凌占了上风。

“你就是鱼幼薇?”灵良媛闲闲的拨弄着手上一串白玉兰手链,端起威严来,“可有小字?”

“回娘娘,奴婢并无小字。”按宫规,凡物品阶者一律以“奴婢”自称。

“没有小字?那可曾改过名?”

东方凌微微一笑:“娘娘可是好奇自己的封号来历,来奴婢这里一探究竟?”对于东方凌的直言,灵良媛多少有些吃惊。

“你切莫自作聪明。”灵良媛警告道。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十分好奇娘娘冠着他人名号的滋味可好?”

“放肆!”灵良媛气得面皮发紫,“你知道什么,还不说来?”

东方凌笑得得意:“那就要看娘娘你是否聪慧了。”

灵良媛攥拳,咬着唇。东方凌字字提醒她她是正四品的良媛,况且宫中有不少人见自己进了鱼幼薇的房间,若是鱼幼薇出了什么事,她纵然有千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像是看破了灵良媛的心思,东方凌慢慢抛出自己的诱饵:“娘娘可想跟我做个赌注?”

灵良媛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很简单,在到册封日为止,我会杀掉一个人。若是你能成功阻止我,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娘娘觉得此事可划算?”东方凌说得太过轻巧,像是只是要去挑一支合适的发钗一样。

鱼幼薇循循善诱的口吻一遍一遍回荡在灵良媛耳边,灵良媛思索片刻答应了鱼幼薇。答应鱼幼薇阻止她,想来想去,灵良媛都觉得此事十分划算。

可到底她要杀的是什么人?

还有,到底柳洲言口中的“东方”是谁?

至于为什么鱼幼薇与她做下这个赌注,她并不在乎。她怎么会不知她一直在做别人的替身,只是不愿想罢了,女人的自尊心告诉她,若是丢了鱼幼薇这个机会,她便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了。

只是杀人二字太过沉重,灵良媛出身只是个宫女,本该从生到死都在这宫中,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真正有人起了杀机还明确的像是游戏一样表示出来的她是第一次见。这种感觉叫人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也叫人不寒而栗。

窗外有风吹过,树影索索摇摆,像是鬼魅一般想将人吞噬殆尽。灵良媛不由拿起已经凉透的香片抿了一口,抚慰自己纷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