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顾亦笙从急诊室走了出来。

“她，她怎么样了？”凤云卿干裂的唇瓣中，发出暗哑的声音。

“虽然看起来是外伤，可是铁架倒下来的时候冲击力很大，已经对她的脑部内部造成了一定了伤害，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自己的了！”顾亦笙垂着眸，故意不看凤云卿。

“什么叫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了？”凤云卿骤然起身，紧紧地抓着顾亦笙的胳膊，双目猩红地发问。

“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该用的药我也用了，她能不能醒来我也不知道！”

“她还在昏迷么？”凤云卿的手指，已经有些颤抖。

“嗯，深度昏迷。可能一天就会醒来过，有可能两天就会醒来过，有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醒过来，也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顾亦笙认真地回答着，他很想说点谎话去骗一下自己和凤云卿，可是他是医生，他无法说谎，他只能如实汇报病人的情况。

“什么叫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我不要这样的有可能，顾亦笙，你不是一直号称你就是华佗转世么，你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一定会救她的对不对？”凤云卿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顾亦笙说的一切。

“苏离陌也是我朋友，我也很想救她，可是我真的尽力了！”顾亦笙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眼中的无力感。

“不，不会的，离陌不会有事的！”凤云卿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怒吼着。

“凤云卿，你冷静点。”顾亦笙冷呵着。他明白凤云卿现在的心情，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愤怒又有什么用呢？“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你的伤吧！你每次打架都要这么拼命么？”

“我没事，我能进去看看苏离陌么？”凤云卿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现在还不行，等她情况稳定一点再进去吧！”

凤云卿眼底刚刚泛起的光，瞬间又熄灭了。

“萧暮雨呢？”什么都不用问，顾亦笙就知道，和凤云卿动手的人是萧暮雨，不用想他也知道，此时的萧暮雨和凤云卿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我不知道，他应该还在病房吧！”凤云卿呆呆地回应着。

“凤云卿，你们这是何必呢？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兄弟大打出手，有必要么，值得么？打一架你们俩之间的问题就能解决了么？你们是打痛快了，发泄了，那苏离陌呢，她是无辜的啊，你们想过她么？”

凌晨的医院，空旷而又安静，顾亦笙跟凤云卿靠着墙坐在走廊的地上，就像他们一起读大学时，跑不跑累了，一起摊在操场上一样。

“你喜欢苏离陌么？”顾亦笙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跟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而且我们喜欢的东西，很多都是一样的，我们看一样的书，一样的电影，甚至连对电影的评价也都是同样的！”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跟他如此契合的女孩。

“那你觉得萧暮雨喜欢苏离陌么？”顾亦笙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萧暮雨这几年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我们认识的那个萧暮雨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萧暮雨打架么，因为他想强行要了苏离陌，苏离陌哭着想我求救……”

“萧暮雨是变了，但是你也变了很多不是么？还有我，我也不再是我们一起读书的那个时候的我了，时间让我们每个人都变了很多，可是却依然没有改变，你跟萧暮雨总是喜欢同一个女人这件事。”

顾亦笙一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凤云卿和萧暮雨打架，南宫一雪被十几个人蹂躏着，摧残着。

很多年后的今天，凤云卿和萧暮雨打架，苏离陌受伤，陷入深度昏迷，能不能够醒来，还是未知。

“凤云卿，你说你和萧暮雨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让你们这辈子总是为了同一个女人打架？你们打架就打了，可是受伤的却总是你们一心想要去爱、去保护的女人。”

凤云卿无力地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你能放手么？这一次，不管你有多爱苏离陌，你能放手么，能不和萧暮雨争么？”

“为什么是劝我放手？”凤云卿垂着眸，不想让人看见他眼底弥漫的悲伤。

“我也会劝萧暮雨放手。只有这样，你们才不会重蹈覆辙，苏离陌才能安好地度过一生。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是苏离陌呢？”

是啊，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是苏离陌呢？凤云卿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

可是，感情就是这么任性、这么没办法的事情，想要的是她，如果不是她，有再多的女人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回去休息吧，我会守在这里，随时观察她的情况，如果她情况稳定了，或者她突然醒了，我会通知你的！”顾亦笙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清亮的眸里，布满了红血丝。

“不，我在这守着！”凤云卿想都没想地拒绝了。他是很累，累的甚至快要睁不开眼睛，可是他不能离开，他想守着她，想看着她醒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凤云卿终是没有熬住，昏迷了过去。顾亦笙将他安顿在病房里，然后去找萧暮雨。

曾经的好兄弟，因为南宫一血而变成了陌路人。

如今，这个苏离陌，又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呢？

病房里，萧暮雨靠着病床组坐在地上，旁边还扔了好几个空酒瓶子。

“萧暮雨，你这样子算什么？”顾亦笙怒声职指责着。

萧暮雨冷笑了一声，举起酒瓶，像喝白水一样咕咚咕咚地喝着。

“萧暮雨！”顾亦笙一把夺走萧暮雨手中的酒瓶，“苏离陌现在陷入深度昏迷，能不能够让她醒来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她很有可能就这样睡一辈子，睡一辈子，你懂么？”

萧暮雨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将头靠在了病床上，闭上了眼睛。即便是这样，他看到的依然是苏离陌一点点倒下去的样子。

“萧暮雨，你如果不想让南宫一雪的悲剧再次重演，你就他么的振作起来，别用酒在着麻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撂下两句话，顾亦笙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早已不再是青春时期为爱痴狂的年纪了，可是为什么那两个男人还是那么地任性呢？

顾亦笙的几句话，像是刀一样，狠狠地扎着萧暮雨。这多年来，关于南宫一雪的事情，他始终在逃避着，始终学不会与自己、与过去、与凤云卿握手言欢。

这一次，往事好像重演了一边，他依然选择了逃避。这一点，他比不上凤云卿。

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像是失去魂魄的木偶一般，木木地往外走着。

走啊走啊，直到走进外面的倾盆大雨里。

风，用力地刮着。

雨，狠狠地下着。

萧暮雨就这样站在那里，任风吹，任雨打。

如果，能够让苏离陌平安无事地醒来，他，萧暮雨，愿意放手，愿意离开她，愿意不再去爱她。

不再去爱她！

天地间的风雨，能否能得到他心底的呐喊？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啊？”接到顾亦笙电话的安子溪，急急地赶来，不顾一切地冲进用力，将萧暮雨扛进了病房。

刚刚淋了一场雨，发了少，这还没有完全好，怎么又开始发疯了？跟着这样一个少爷，安子溪有时候真的是无奈至极。

他多想胖揍一顿他家少爷，可是却下不了手。

第二天，凤云卿一醒来就去找苏离陌，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萧暮雨守在那里，他透过门上的玻璃，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苏离陌，她依然漂亮，依然动人，可是此刻的她，却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离陌，只要你能醒来，我愿意用一切去做交换。真的。凤云卿在心底默默念着。

离陌，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一定会压抑住对你所有的冲动，不在关心你的任何一件事，不再在意你募捐的时候是否辛苦，不会给你送钱，不会给你打电话，不会听到你呼救的声音就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不会去揍那个欺负你的男人，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的伤害。

如果在一开始，看见你的背影有点像南宫一雪的时候，就忍住心里的悸动，不去给你打招呼，那该多好啊？

可是，一切都无法重来了，时间，永远不会给人们重来的机会。

“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打算进去么？”顾亦笙在旁边问道。

凤云卿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觉得你还能逃避多久？既然都在一起打架了，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呢？你们再这样互相逃避下去，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你一定要尽力救离陌，只要她能平安地醒来，我可以把我的命交给你！”凤云卿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顾亦笙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萧暮雨。

萧暮雨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会和凤云卿说同样的话吧？

既然愿意用名去保护一个女人，为什么却又总是去伤害那个女人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