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害死了她！你们…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校长的印象里，当时他所面对的是一张张冷若冰霜，仿佛来自地狱众生绘的面孔；他们都一致地板着脸，皱着眉，深厚的岁月刀痕像是开枝散叶的树根一样，盘根错节；看上去，他们似乎已经老到了远古神话故事里面，魔鬼来自的海姆冥界那样久远……

校长清晰的记得，那些老妖怪们面对着他的指责，不为所动地摇摇头，微微合起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的浑浊结晶，仅此而已，大概就是表达了对他的歉意…….

“所谓的科学调查局，在光明看不到的地方竟如此丧尽天良，如若我今生不瓦解，我将永世堕入畜生道，不得安宁！”

校长如今已经步入中年，并在中年的轨迹中又朝着晚年的夕阳紧赶慢赶，尽管他也时常排斥着自己生命的老去，不过他终归只是一介人类，死亡的注定是他今生今世都无法摆脱的…….

校长一度曾在无数个梦境里面，重复着国安局的前身——科学调查局那一个个手上沾满异能者血液的画面，他们一个个狰狞的笑着，微微上扬的眼角以及嘴角都盛放着渴求鲜血的光芒，他们站在自己面前，仿若一个痴迷于行刑的刽子手，看见了一个正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死到临头的囚犯，手中的斩首大刀也早已饥渴难耐了……

“从今以后…我与你们宗家……在没有任何关系，就此别过，再见时…即是敌人！”

那天…南陵市的雨一直在下，南陵市区外的一座水坝，因为经久不息的瓢泼大雨，水位线已经越过了安全水位，也正不可一世地朝着危险红色刻线汹涌而去。波涛的蠢蠢欲动，水库心脏的跳动，就好像一个重归人世的暴君，握着那柄沾满了无数亡魂的利剑正在跃跃欲试。

苍穹之上雷霆万钧，大地之上刀剑嘶哑，一片已经没过脚踝的雨水汇集出来的眼睛，颠覆了这座永远都是云雾缭绕的南陵城。

雨雾之中，一个年轻挺拔的背影赤裸上体，手握着一把寒光夺目的长刀，沿着一片被雨水掩埋的道路，奋不顾身地冲进了时光的尘埃里……

多少年以后，当年的那个俊秀挺拔的意气风发少年郎，经受着无数岁月无情冲刷，终于变成了一个鹤发沧桑的老者，而许多年之前的那些仇恨，却也丝毫未尝遗忘；这些仇恨，且随着时光的蔓延，终于褪下了简简单单的江湖意气，转变成一种对现行制度不满，并尝试着改变他的理智的挑战。

……

“校长，我们现在距离总坛还有6公里，目前没有任何敌人存在的气息，您可以先休息一下！”小王一边专注地开着车，又不失时机地提醒着日理万机的校长应该注意休息。

其实，关于省教育厅号召全省优秀中学校长飞赴外省学习，只不过是早已察觉鬼修已经渗入十三中的校长，和教导处主任冯宇制定出来的噱头，而其实…教育厅才不会组织让你公费外出打着学习的名号，而实质上和旅游无异的活动，更何况是让他们出钱！

鬼修俄是什么时候大张旗鼓地渗透了进来的呢？校长的精神日渐矍铄，因为他每当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仿佛以前喜欢听折子戏的耄耋老人一样，不管多么劳累，只要听上一曲儿，所有的疲惫和不堪就都忘掉了。

那天行政楼顶层。

电梯门打开，校长信步悠然地走出来，气质温润，满头银发面如冠玉，看起来就仿佛欧洲中世纪皇族的绅士一样。

刚刚处理完林枫的事情以后，此刻校长正要回到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可是原本神情洒脱点他，却没想到刚刚还面容和缓的他，就在转进通往校长室的长廊的那一瞬间，浓密的眉毛紧锁，黑白分明的眼睛悄然举起了一股杀气。

校长清晰明白地看见，就在前方走廊里面的那栏围墙上面，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那儿，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罩进了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一丝肌肤。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等待，更像是出其不意。

“时间，到了吗？”校长停下脚步，隐隐就感受到了那股来者不善的气息。

“还没，不过快了！”像是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

“那你这次来是…警告？”

“是提醒！”丝毫未动的黑衣人瞬间移动到校长面前。

“这次，你们一定会败，咯咯~~”

那天的回忆突然冲向了校长的脑海，瞬间又将他带到了更深的波涛之中。

“校长？校长？校长！”正在开车的小王见校长并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就又重复地叫了一声，还不回答？！小王就又叫了第二声，第三声。

“嗯？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如梦初醒的校长瞬间晃过神儿来，目光茫然的注视着刚刚将自己从回忆的泥沼里叫回现实的小王，问道。

“校长…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小王像是明白了校长刚刚在想的什么，作为一个一直跟随着校长，给他开车的司机来说，校长的那些过去在天恒市，大概没有比他知晓的更多的了。

如果让小王用几个词语来形容校长的过去，那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定：悲剧，杀戮，背叛，冰冷，绝望……这些自出生就受到各种各样不好的情绪诅咒的词语。

“嗯…是…不过……”校长回答的有些颠三倒四，似乎在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找借口。

“校长，在我面前您就不用掩饰了，毕竟拥有着那样的过去，换做旁人，肯定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而校长您，如今竟还能振作，勇敢的去挑战那些没有公平可言的游戏规则，绝对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的！”小王的脑海里滚荡着一些不完整的记忆残片，而正是这些记忆残片，勾勒出来的校长那光辉伟岸的高大背影。

“小王，你这样说的话就未免言过其实了，虽然过去的我一致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不过现在看来，当初的我，肯定是功过参半，既算不上英雄，也不会被认做为混世魔王；但是如今的我，时常换位思考，但是始终无法明了那群已经死掉了的老家伙们，是否和我模拟的情感一模一样。”校长像一个忏悔的教徒，声线嘶哑，眼眶里面正氤氲着一股子浓厚的水蒸气。

“校长，虽然您的过去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也没有经历过您的那个时代，不过我想，您的那些长辈们，所做的一切都一定是为您好，只不过他们的方式，就如同您的方式于我，有时候常常会感觉到适得其反，可又无从说起！”小王回答道。

“大概吧！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处理的代沟问题！不过…希望这次郑航他们前去，不会因为我当初的决断，而受到那群人的排挤。”校长有点担心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校长派郑航还有燕修落前去，也正是表明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而那些顽固不化的人，毕竟也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顿悟，也一定会不计前嫌的。”小王回答着自己的见解。

“嗯，虽然如今的我对他们还有一丝排斥，不过终归我们都是斩不断的血缘亲属，况且这次我们这些世代相传的大家族，正遭受着千年来除奎启之外，第二大浩劫。所以…如果能联合，或许还能有存活下来的希望！1”校长分析着如今的局势，摆出了一副放下过去的小意气，转变为如今的大理智。

“嗯！对啊！他们一定会分清是战是和，孰轻孰重的！”小王肯定着回答道。

远远望去，那辆奔驰着的奔驰S汽车，正在一片荒凉无人烟的土路上疾驰，而因为驾驶员小王高超的车技，这颠簸不堪的土路之上，在车内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坎坷。

而与此同时，正在追赶那辆奔驰S车的幻影的楚雨轩，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跟踪的只是那辆真车变幻出来的幻影，如果此刻路人能够看见她的行为时，一定会认为这个人的智商肯定被驴踢了，在这车流不息的高价桥，她一介女孩子漫无目的地跑什么……

不过也幸好没有异能量的路人看不见她，否则一点稍加提醒，楚雨轩也一定能够辨别出那辆车子的真假，然后及时折返过去，还有追上去的希望。

不过现在，正在专心致志追踪着那辆幻影的楚雨轩，脑海里面突然一阵翻滚，好像神经末梢被硬生生地刺进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喂！”一声来自恶鬼喉咙里面的嘶吼。

“喂！”又一声来自炼狱恶鬼般的痛苦吼叫。

楚雨轩被那声传自于自己脑海里面的声音弄得脑仁隐隐发疼，于是赶紧停在一根高大的石头柱子上面，单膝跪在地上，双手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着双眼，听候着脑海里面缓缓发出来的声音……

魑魅魍魉，摄人心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