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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商鞅变法的事情,为了赵国变强和今后的发展方向,我和肥义等人大臣曾多次讨论过秦法。

因此,我对商鞅的认识和观点还算是比较立体,比较全面的。

此时面对田易的刁难,我的应对十分从容。

“商君向秦孝公献策之前,分别用王者和帝王之道作答,秦孝公都不满意,唯有以王霸之道作答,秦孝公这才欢喜,因此商君便以王霸之道辅佐秦孝公,在秦国施行变法图强。所以,商君之法并无危害,效果好坏不过是因人而异、因地而异罢了。秦人好勇斗狠,商君以严刑峻法约束,有何不对?此法因地制宜,符合秦国需要,岂能以一个简单的‘残暴’字眼去枉加评价。”

田易顿时愕然了。

很显然,我的口舌之犀利出乎了他的意料,令他一时难以招架了。

旁边的文姬听了,看向我时的目光再次变得不同。

见田易败下阵来,而且成功的博得了文姬的青睐,我立即像文姬表示要离开学宫。

麻蛋,再不离开,我怕一会儿田易又要跟我互怼,到时候肚里的墨水挥霍一空,只怕是会装逼失败,还是见好就收吧。

谁知道,我刚想站起离开,旁边忽然有人站起对我说:“兄台所言,恕我无法苟同。”

我差点要翻白眼,心说,我又没让你苟同啊,朋友你站起来瞎咋呼啥?

这人兀自道:“孟轲先生曾言,以力服人者,非心中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心中悦而诚服也。秦国虽欲图称霸天下,但天下如鼎中沸水般炽烈,秦国之霸道仅能止沸一时,却无法压制一世,最终还是要归于仁政方能平息天下之沸也。”

我本不想理他,但此时这边已经引来周围不少人的观望,我不想当众认怂,只好耐着性子说:“真是怪哉,均为儒家,孔夫子的观点却截然不同,他曾言道‘管仲相桓侯,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可见孔夫子对王霸之说并无意见,他们所思所想,无非就是民心罢了。因此,所谓王道和霸道,也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刚才发言之人一时语塞。

我暗中撇了撇嘴,就待起身离开,却又有一人站起来,引用孙武的话说:“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以百姓奉将士,虽保家卫国,吾亦勇为也。以百姓奉一人,虽开疆拓土,君子亦当远离之!”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墨子以‘兼爱’为信仰,四处阻挠战争,看似伟大,但是在我看来,如果墨子能以天下一统为核心思想,辅助某一德才兼具的国家,行大一统之事,岂不等同是兼爱天下,远胜于时刻扶危济困、四处帮人守城?贤兄说君子需远离开疆拓土,如果天下人都像贤兄这样,只怕千百年后,这纷乱之世依旧会继续。如果每个人都像墨家一样到处阻挠军队攻城,令天下始终无法一统,敢问这乱世几时能休?中原已纷乱数百年,百姓莫不渴望太平,如此人心思定,再不一统更待何时!”

麻蛋的,以我多你两千多年的见识,难道还摆不平你?

于是,这人立即败下阵来,对我稽首施礼,老实的坐了回去。

不过,在场之中皆为有才者,听我提及墨家,立即又有人站起接茬:“兄之言,缪也。杨朱曾说,‘古之人,损一毫而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一毛不拔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若是为利天下而取一毫,即便是有大义,我也不屑为之。莫非贤兄敢说,此言有错?”

朱杨和墨子的思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此人提及朱杨,看似跟我上面所言风马牛不相及,但其实是在反驳我兼爱天下、欲求一统的言论。

“确实,朱杨先生的学问令人佩服,在下拍马难追。”我呵呵一笑,接着说:“一毫不取确实可贵,诚然,如果每个人都不取一毫,每个人都不利天下,那就可以天下大治了。不过,人之初生,后天所养,莫不为喜怒哀乐所纠缠,继而各有君子小人之分。因此,人与人均有差异,性格各有不同,贤兄欲求人人不利天下,妄求大同世界,岂非水中捞月,异想天开?”

我这话,其中心思想就是反驳“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言论,提出人的性格好坏跟先天没有关系,而是在后天养成的。

估计,这种观点在当今天下还是首例,不然的话,早就有当世的文学大佬著书立传提出来了。

毕竟,每一种思想都代表着一个流派,谁不想成为一个流派的开山大宗师?

因此,周围的老少学子们听了之后,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之间没人跑出来跟我辩论了。

说实话,以我过往当中的“毒嘴”称号,要不是在这地方说话老是得注意引经据典,整出一些之乎者也的语句,我一旦嘴炮功力全开,这稷下学宫之内能怼的过我的家伙绝对不存在。

这不,我不想跟人互怼,但还是因为话赶话的,一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害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阵沉默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对我虚心求教道:“以先生之大才,请问如何方能天下大治?”

我想都懒得想,开口便说:“粮仓丰实方知礼节,衣食充裕方知荣辱!不论是治国还是治天下,无非是攘外安内,以人为本。只不过,天下大势变幻莫测、并无常态,因此不论君王或名士,均需洞察天时地利人和,顺势而为,如此方能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这番话丢出来,绝对算是一个重磅炸弹了。

以人为本?天时?地利?人和?

从周围众人的表情反应来看,我估计这些概念应该都是极为新颖的,搞不好他们此刻已经将我视作一代思想家了。

“未料到,老夫今日开讲,竟能听到这等新颖的雄辩之词,着实令人如痴如醉也。”不知什么时候,慎到先生竟然走了过来,并声音略带沙哑的对我不吝夸赞。

先前发言反驳我的人,皆因破坏了慎到先生的讲授而纷纷稽首告罪,各自歉然。

慎到先生微微一笑,没有追究众人,只径直看着我说:“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呵呵,不曾想我稷下学宫今日竟引来了一只雏凤,真乃大善也!”

听他将我誉为雏凤,而且满面和蔼,气度雍容,我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些敬佩,因此不敢怠慢,连忙施礼道:“先生谬赞了。小子王缺,先前失礼之极,打搅了先生的讲授,当真罪过,小子这就离开。”

说着,我向周围拱手一圈,就待离去。

慎到先生闻言一脸遗憾,忍不住说:“小友,若改日离开临淄,还请过来与我一叙,你我促膝而谈,坐而论道,不知可好?”

他这话,顿时引起周围的一片哗然,文姬看向我时更是妙目流转、闪烁异彩,而田易则是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先生所赐,不敢辞也,王缺他日一定登门求教。”我对慎到先生躬身一礼,慢慢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学宫。

我刚走到学宫的大门口,就见文姬从后面急匆匆的追赶了出来,口中喊着:“先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