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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

璧彤有些望着床榻上的鹰子詹,自从鹰子詹重伤被梼杌一干人从战场之上被抬回的时候,他便一直这样昏迷不醒。魔宫的御医说是因在施展法力的时候受到突如其来的打扰,法力无法正常运转,便在心肺处开始激荡,有没有生命危险不好说,横竖他如今也是气若游丝,即使是救回来,怕是也会法力尽失。

璧彤倒不在乎法力不法力的事情。横竖他手下有四大魔兽和数万士卒,也不需任何作战都要亲力亲为。就算不做这魔王又如何,她总会陪着他。这么多年过去,璧彤已经习惯了行走在生死边缘,除了与鹰子詹生死有关,其他任何事都不会让她的眉间蹙起分毫。

鹰子詹人事不知的这些日子,她仍是陪在他的身边。只是不会像从前那样水米不进,以泪洗面。她并未流泪,三餐也照常,夜幕降临便躺在他的身边安睡,一觉睡到天亮。她觉得从前的自己实在太傻,自己都照顾不好,又谈何与殿下好好地在一起。想起之前干宝被鹰子詹抓来这里,不禁感慨良多。从前都是干宝一直教育她要为自己而活,而如今她已经成熟而克制,干宝却仍然是少年心性,想笑便尽情地笑,想哭便放肆地哭。

在她看来,干宝始终都是一个被保护得过分好的孩子。桐梓观的师父师兄宠着她,青龙殿下爱着她,而鹰子詹的心中也从未忘记过她。没经历过痛彻心扉的人,又怎么会去改变。

想到这里,她略带哀怨地对鹰子詹说道:“殿下,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其实你让我知道也无所谓,平日里不必如此掖着藏着的。”

从干宝被捉来,到给神界下战书,璧彤就预料到了他会在于神族交战时,让自己的身躯与剑灵融为一体。因为要破解此法术,最有用的便是召唤乾坤混元大阵,四大神兽中有这个能力的唯有青龙一人。鹰子詹体内还蕴藏着一份来自火灵珠的力量,青龙一旦用自己的身躯召唤了乾坤混元大阵,青龙必死无疑,而火灵珠却可以为鹰子詹抵上一命。虽然这样他也会遭受重创,然而;连璧彤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让青龙死罢了。只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神族半路杀出这样一个愿意以命相搏的白虎,在与青龙的完美配合下,扰乱了他全部的计划,最终白虎捐了一条命,鹰子詹也受到重创。

“殿下,你那么憎恨青龙殿下,我不信你真的只是为了报复神族对你的遗弃。”璧彤苦笑了一下,若是鹰子詹真的只是单纯地怨恨神族,大可不必用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而他用了这种术法,摆明了就是只想和青龙决一死战。“殿下,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心里没有她。”

璧彤诉说的语气并没有大喜大悲,她对这种事情实在是已经看淡了。若说不甘心也是有的,只是她一颗如同槁木死灰的心,即使大力敲击也难再起波澜。她心心念念想的,只是鹰子詹能够快些醒过来。不过倘若真的醒不过来又能如何,只有在这个时候,鹰子詹才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任谁也带不走。

“小白那孩子…”七宿女对朱雀说着说着,喉咙便哽住了。朱雀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对于小白来讲,算是求仁得仁,你也不必太过哀伤。”

七宿女抬起头望向他,美丽的眼睛里有着重重的哀叹和迟疑:“那么,朱雀,对你而言你所求的仁又是什么呢。”

“我与小白一样。”朱雀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分毫的迟疑。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没个正经,然而神族真正面临危难的时候,他总会第一个挺身而出。七宿女明白,这是他的信仰,就如同自己对灵族矢志不渝的信仰一样。然而她能够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她不敢想象倘若朱雀也走上和白虎一样的路,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她已经为了朱雀,加入了神族与魔族之间的混战,虽然此刻只是没有任何立场只为保护朱雀,然而即使这样,也已经与她的信仰背道而驰。倘若神族的野心不灭,收归灵界魔界完成三界统一,而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面对这一切。

朱雀看出了七宿女心中所想,她走过去,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虽然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就像干宝与青龙一个想要四海和平,一个却希望征战天下,这其中的矛盾是永远也无法调节的。朱雀能做的,只是过去抱住她,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和她分开。

他刚想开口,七宿女抢先一步,淡淡地说道:“盘灵洞门前的那些鸡冠花大概到了要开的季节了。”

“嗯。”朱雀不知该说点什么,简单地应道。

“我已经叫柏易回去照管那些花。那些花已经长了那么多年,只有今年它们开放的时候,咱们没有看到。”七宿女依然平静地说着。

“七七,待神界的这一切结束,我便和你一道回去。”朱雀牵住她冰凉的手,却被她缓慢地抽离开来:“我又怎么知道何时会结束,我又怎么知道结束的时候,你又在何方。”

朱雀没有拉住她,眼底满是沉重,似乎在等着七宿女说出接下来的话。七宿女将一片柔软的白色花瓣在手里一点一点撕成两半,说道:“我想,这段时间我应当回去静一静,待我想明白了,便会回来找你。”

朱雀凝视着她,挽留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他叹了一口气:“七七,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们便暂且分开一段时间吧。我相信,过了这段时间,你总会想明白了。”

七宿女微微一愣,对朱雀的不挽留微微一惊,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笑了,发自内心地对朱雀说道:“谢谢你。”

“没什么。”朱雀说道:“七七,你倘若想明白了,一定要快点回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七宿女已经走远了,朱雀一个人在寝殿里,默默地望着夕阳下越拉越长的影子出神。他明明就想要拉住她,告诉她无论何时都会与她在一起,随后与她在这无人的角落里尽情地拥吻,有再多的怨怼也会融化在一次一次的缠绵中。然而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然而他却觉得,七宿女说的没有错。他从与她在一处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答应过她,自己愿放弃在神族的身份地位,全心全意与她在一处。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与整个神族早已不可分离,紧紧地拴在一起。越是与神族众人并肩作战,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而他也不知道,七宿女早在那时便没有把他的保证当成是真的,之所以叫他这么说,都只不过为了给自己一个和他在一起的理由而已。朱雀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七宿女为他放弃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更不知道七宿女爱他,究竟爱到了何种地步。

他知道神界与魔界的交战远不会就此停息。

但是如果可以,他愿意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重新牵起她的手,无所拘束地同她在一起,然后去了解她,去一心一意地爱她,用尽一生的时间。

“母妃,母妃。”小小的无忧在鹰子詹的床边,一面奶声奶气地叫着,一面摇晃着璧彤的胳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将无忧抱起来:“怎么了,无忧?”

无忧皱着眉头,小小的额头上出现了许多褶皱:“母妃母妃,前几天那个漂亮姨娘去哪啦?”

璧彤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干宝。她笑了笑,略带疲惫地说道:“姨娘回自己家啦。”

无忧又将手指放进嘴里,璧彤耐心地从他的嘴里拿出来,无忧乖乖地将手背在身后,过了好一会,才怯怯地问道:“那,我将来还能看见她吗?”

“也许吧。”璧彤说道,她的心里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让无忧再次见到干宝。她并不恨她,却也不想去接近她,万事皆随缘罢了。

无忧黑亮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到了床榻上的鹰子詹,好奇地往床上爬,用力地开始摇晃着鹰子詹的身子。在使尽一个小孩所有的力气之后,无忧终于放弃了,沮丧地在旁边一坐:“母妃,父君什么时候能睡醒陪我玩呢?”

“你父君还要多睡一会。”璧彤将无忧抱下来,温柔且耐心地说:“父君是与别人打了一架,需要好好睡上几天。你也要乖乖的,不要打扰你父君哦。”

“欺负我父君的,一定是坏人!”无忧气鼓鼓地说道,小小的脸上挤满了义愤填膺:“无忧长大以后,一定要找他们报仇。”

“不必了。”璧彤对小小的无忧一笑,淡淡地说道:“你父君,他自己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