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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宝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床沿,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不知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还是受到铺天盖地的红色的映衬,盖头下的脸颊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她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得出那是青龙的声音,不禁悄悄屏住了呼吸。青龙的脚步声时而急时而缓,跌跌撞撞,听脚步声便知道他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当,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他对自己的新娘子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临近洞房,他却陡然而生近乡情怯之感。干宝听出了他脚步的错乱和慌张,不禁掩面一笑。两个人穿的喜服是客栈老板和他娘子当年成婚时穿的,两个人风风雨雨吵吵闹闹,倒也一起携手走过了二十年了,借来他们的喜服,寓意也是相当不错。只是由于时间仓促,头上的红盖头是大早上起来去集市上批发的,五文钱就能买一尺还有余,布料相当劣质,薄薄一层红纱,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盖头,依稀可见周遭的景物,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影扶着门框迟疑地迈进来,干宝知道,那就是青龙无疑了。

谁知道走进洞房内的青龙倒变得十分从容不迫起来,他偷瞄了干宝一眼,干宝已经急不可耐,不知是心太急还是坐得太累,已经坐得十分不稳当,不自觉地扭来扭去。青龙在心里偷笑了一番。方才他进来之前,那几步的确迈得十分艰难。他总能想起那日在回心镜中的场景,觉得眼前的美好是如此不真实,总觉得下一秒就都会成为幻影。然而在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是美好而鲜活的,这一瞬间他突然将心沉了下来,转而十分波澜不惊,进了房间大门,自顾自开始饮酒。

干宝一见青龙来了,恨不得立刻扑到他身上。然而七宿女在帮她梳妆的时候见她总是乱动,特意提醒了一下新娘子要矜持些。

干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看一边傻笑。七宿女见她如此,也温婉地笑了一下,干宝将头转向她,好奇地问道:“灵主姐姐,你和朱雀殿下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这个嘛。”七宿女一笑,摇着头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接下来有时间,我会慢慢讲给你听。”虽然干宝和七宿女才刚刚相识,然而七宿女总觉得干宝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质,让她心生亲近之意。

干宝只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喜悲忧乐皆写在脸上。七宿女望着镜子里的她,脸上流露温柔的笑,对干宝说道:“不过,当初我做新娘的时候,还是很矜持的,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干宝自从那日对七宿女惊为天人之后,一直将她视为偶像。既然七宿女说成婚的时候很是矜持,那干宝自然将其奉为准则。此番青龙前来,她压制住自己想要将他狠狠扑倒的欲望,努力挺直腰板,端坐起身子,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这些都被青龙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他们两个之间已经熟悉到了哪怕不看对方的眼睛,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能猜出对方心之所想。青龙暗自发笑,一个人故意在干宝身前晃荡了两下,随后便走到桌子前,一条腿一抬,整个人稳稳地坐在了桌子上。大理石的桌面上,青龙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悠闲地将两个酒杯甩在了桌面。

精巧的铜制酒杯与坚硬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两相碰撞,滑行了短短一段距离之后被青龙伸手扶住,开始提起酒壶向里面倒酒。

他故意倒得很慢,两杯酒恨不得倒上一个时辰。酒从酒壶里一点一滴地流出,酒香四溢,坐在床沿的干宝都忍不住,使劲地吸了吸鼻子。青龙没管她,倒满了一杯之后,慢慢悠悠去将第二杯斟满。随后便将酒杯用右手端了起来,也不着急喝,就在那里悠闲地晃来晃去,里面的酒一滴一滴洒出来,顺着袖管流进去,转眼工夫已经洒出去了小半杯。

干宝终于沉不住气,在床上对青龙大喝一声:“青龙!这婚你还结不结?”

青龙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起头仰视着她,可以看到她因羞愤而通红的可爱的脸颊,十足地像个小孩子。他不着急伸出手去揭盖头,而是朝上吹出一口气。

可能是这口气吹得实在太轻,怕惊了他那如幼童般娇媚的新娘,红盖头只是轻轻朝上掀了掀,并未吹开。干宝闭上眼睛,帮青龙补上了这一口气,盖头在两个人的吹动下稳稳当当地飘起来,随后平稳滑落在地。

见到盛装至下的她的那一瞬间,他有些失神了。这样的场景,他只在梦里才能见上一见。干宝只是鼓着脸,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他不禁笑了,方才那些矜持端庄全是装出来的,她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干宝。然而此刻的她那么美,美过自青龙降生到这世上以来,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无论她们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画上的,还是传说中的。女子的成熟柔媚中,却又带着几丝少女的纯真。

女子的美分好多种,一种是如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还有一种像桃花,让人只感叹有花堪折直须折。青龙见到眼前的人,几乎没有犹豫,低下头便吻了下去,两个人都闭上了双眼,这一次的吻格外绵长而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干宝推开身上的青龙,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指了指桌上的两杯酒。

青龙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一笑,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在桌边相对而坐。酒杯即将送到嘴边,干宝却突然停下,对青龙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今日发过的誓言?”

当然记得,永生也不会忘。他们对着山川大河,拜过天地鬼神,拜过列祖列宗。

他说:“我青龙此刻与干宝姑娘结为夫妻,此生身边便只有她一个人,矢志不渝,誓不敢忘。”

她说:“我干宝此生追随青龙,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青龙回想起白天发誓的场景,有点想笑,又有点想落泪。他对着干宝,故作沉静地说道:“我当然记得,永生也不会忘。”

“若是违背这些誓言,便如何?”干宝拿着酒杯,眼睛紧紧地看着青龙。

“我自然是不会违背的。”青龙一笑,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什么都不怕,难道还怕遵守这些誓言?”

“不是…”干宝皱了皱眉:“我是说我这个人太不可靠,一遇到长得好看的人便容易见异思迁。”

“哦。”青龙冷漠地应了一声:“我觉得你没这个胆子。如果你预料到你日后变心那你现在就把遗书写了吧。”

干宝怒视了青龙一眼,随后端起酒杯,与青龙同一时间一饮而尽。青龙见干宝的影子已经有些飘忽,他放下酒杯去拉扯她,将她用力抱起,朝着雕花木床走去。干宝勾紧了他的脖子,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心里一片坦然。她整个人被放在床上,青龙看着那身重工刺绣的大红嫁衣,上手解衣扣的动作却像八十岁的老太太乍一下拿起了绣花针,手抖得几乎解不开一颗扣子。这个时候干宝已经急不可耐地翻身上位,开始动手扯青龙的衣裳。青龙一脸惊恐地捂着胸口:“你干什么?”

“当然是把你生吞活剥了。”干宝一脸猥琐的笑。

干宝已经忘了这一晚上她究竟是何时被压在身下的,他仿佛片刻就知晓了这衣裳的奥秘,解开一粒一粒的扣子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干宝解他裤腰带的手依然没有停,他一只手死死地攥住她的手:“哪有你这么猴急的新娘子?”

当两个人终于从重重束缚中解放出来,他深陷与温香软玉中时,呼吸粗重得几乎不能言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亦是面色潮红,尽管看过那么多的春宫图和杂七杂八的话本,然而说到底究竟是未经人事,这个时候整个人僵硬而笨拙,除了回应给他更多的吻以外,她几乎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一夜是如何度过的,她的脑子已经成了一片空白,只记得青龙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干宝,你会后悔吗?”

她不记得她是怎样回答的了,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是荒谬。和最爱的人在最好的年华做快乐的事,谈什么后不后悔?

两个人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夜过后的余温还未消除,她被他紧紧地揽在怀里,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她晃了晃身子,发现两个人的头发已经纠缠在一处,难分彼此。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结发。

干宝默不作声地朝旁边一躺,只觉得身子一凉,这才意识到锦被下的身子是未着寸缕的。她打了个滚回到青龙身边,青龙此刻也已醒来,撑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就这样严肃对视了良久,两个人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青龙趁机揽过她绵软的身子,滚烫与滚烫相碰撞,空气再一次被炽热的拥吻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