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哥哥，你老实交代，这一路上勾搭了多少个小姑娘？”走在路上，干宝笑嘻嘻地说道。干宝虽然知道那天饭馆里的事情纯属洛玉倒霉，但这并不妨碍她经常拿这事开涮。洛玉只能无奈苦笑：“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肯信，这一路上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干宝，你就别再挖苦他了。人家这一路走过来也是不容易了，还摊上这么一档子事。”青龙对着干宝说道，她立刻乖乖地退到青龙那边，洛玉笑了笑：“没事的，早点找到其余两位才是正经。”

“说到这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一声。”青龙像想起了什么，对洛玉说道：“我前几天在这附近，发现了朱雀身上的一根羽毛。”

“嗯…”洛玉略一沉思：“朱雀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朱雀应该就在这附近，现场也没发现什么血迹。不过看那根羽毛已经从他身上落下好久了，谁敢保证呢。”青龙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我们还是尽早将他找到要紧。”

“是了。”洛玉想了想，说道：“倘若我们接下来一直找寻也没有结果，不如回神界一趟。也许子詹上仙早已完成了任务，在神界等待我们也未可知。”

“你说得很对。”青龙说道：“我们找到朱雀之后，便回到神界，与归隐臧君探讨一下接下来的大计。”

回到了凌霄殿的鹰子詹，整日里倒开始潜心学习起来。自从归隐臧君上次提到要把位置传给他，他便也开始不问世事，一心只为将来继位做准备。每日里一大早便开始钻研经典，有的时候醒来，发现天已经变得漆黑，而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件衣裳。

他摩挲着身上的衣服，仔细回想在他打盹的这一段时间，会有谁进入他的寝殿。其实他不用想也知道，能细心做到这份上的也就只有璧彤了。

自从上一次璧彤追问他会不会娶自己的时候，他自觉问心有愧，没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从此璧彤便一直远着自己，即使是回到了凌霄殿，她也经常一整天不同他说一句话。

他心里愧疚，吩咐璧彤今后不必再辛苦伺候自己，又指了两个仙娥前去侍奉她，准许她在这里随意走动，有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一切待遇均按照后妃的标准。璧彤对此既没有明确拒绝，但也没有感恩戴德或大喜过望。赏赐就静静地放在那里，也不见她去动。听伺候她的仙娥说道，璧彤对下人倒都还好，只是性子十分冷淡，每日大段的时间都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发着呆，不知道是不是生性如此。

他听到这些的时候，心情无法描述。她到底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只是自己此生，注定要负了她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将披在身上的衣服默默展开，搭在一旁，随后起身准备沐浴入眠。

烛火摇曳之下，门后的那一双眼睛有晶莹的泪充盈着整个眼眶。她抬手擦了一把，小声吸了一下鼻子，默默地离去。

随着第一声鞭炮的炸响，人间已经进入了除夕。洛玉三人吃着老板端来的荠菜猪肉饺子，相互举起酒杯。在干宝的带领下，这两个人也兴致勃勃地过起了新年。神界没有过新年的传统，但他们觉得，今后可以在神界也推广起这个节日了。

“在人间过节呢，讲究一家人团团圆圆。咱们吃的这顿年夜饭，因此也叫做团圆饭。”干宝将饺子夹起放进碟中，待滚烫的饺子在醋里连滚两圈之后再心满意足地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桐梓观和师父师兄们在一起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起你师父那一群人。”青龙喝着小酒，对着干宝说道：“我想到的是那次找到白虎之后，咱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吃火锅的场景。”

“对哦，去年除夕，我还没有遇到你呢。”干宝甜甜地笑着，伸出筷子给青龙夹了一个皮薄馅大的饺子：“吃火锅那次我还记得。那次的火锅还挺好吃的，只是咱们几个当时还不是很熟。希望有朝一日，咱们还能围坐在一桌好好地吃上一顿，我感觉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大家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火锅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青龙不置可否地笑笑：“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外面大红色的灯笼高高地挂在屋檐，将漫天飞舞的大雪也映成了红彤彤一片。干宝托着腮，欢欢喜喜地看向窗外。青龙和洛玉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烟花升腾，在夜空中绽放出漫天的璀璨。

洛玉的脸色被烟花映衬得明亮无比，脸上的笑容沉静而美好：“不知道神界的那些仙人，能不能看到这样好看的烟花。”

“是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干宝看看青龙和洛玉，又将目光投向窗外。越来越多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倒映在每个人的眼睛里。

“若是神仙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做神仙也终无意趣。”许久没说话的青龙又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眼神看着干宝，宠溺的神色已经蔓延到了眼角。

“说的有道理。”干宝点点头，转头笑着向洛玉说道：“洛玉哥哥当初叫我上天做驭扇童子的时候，我还以为做神仙就天天有吃不完的爆米花，看来还是我想太多。”

洛玉看着干宝，想起当初她刚刚从小青竹幻化为人那份懵懂而兴奋的样子。彼时她不过才到他的腰那里，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了。

是了，的确是亭亭玉立。虽然在青龙眼里她总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然而洛玉却觉得，每次见她，她的样子都和上一次略有不同。从前她总爱穿得翠绿翠绿，活像竹子进化不完全。后来爱穿水绿色，湖水一样清澈的颜色，映衬得整个人眼波流转间俏丽无比。而这次见她，她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裳，显得整个人大方娴静了许多，而眉眼亦有描画的痕迹，虽然手法还略显拙劣，但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比之前更为精致秀气了。

干宝一直努力地在长大，而停在原地的是他。

想到这里，洛玉笑了，脸上的笑纹分外明显：“那都多早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了。”干宝也笑了，笑容牵动着脸颊，鼓起两片可爱的小脸蛋：“说起来我投胎来凡间之后，正经好日子也就是在桐梓观的那几天。出生就被扔进湖里，过了那么多年野人的日子。后来在大街上，金麒麟差点被人抢走，不过因祸得福，遇见了师父他们。出了桐梓观之后，先是被追杀，后是被绑架，再之后又被投毒，好不容易清醒了些还不小心吃了青龙做的饭。”干宝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作呕吐状。然而青龙却并没有在乎，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干宝：“这些你仿佛从未说起，我只听你说过你和师父师兄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如何逍遥快活。”

“嗨，不开心的事情我大多数第二天就忘，能记起来的肯定是开心的事啊。”干宝的脸上依然是没心没肺的笑，青龙看着她的脸，感觉有好多话一时竟发不出声。干宝歪着脑袋，认真地说道：“当我遇到麻烦的时候，有时也会怀念起当初在神界做驭扇童子的时候。”

“那你后悔下凡吗？”洛玉停下端起酒的右手，定定地看着干宝。

干宝以一种笃定的口气说道：“当然不后悔啊。”

“是因为你觉得欠了人的迟早要还对吗？”洛玉问道。

“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了，不过其实我觉得下凡的这些年并不苦，反而很有趣。”干宝低头笑了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傻？但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你确实很傻，但这件事情上我倒不这样认为。”青龙对着干宝，一本正经地说：“不知多少年前，我曾经听过一个凡人说过‘难得糊涂’四个字，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我却深以为然。”

“师父也说过这句话。当时我没怎么听懂，今日听你说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意趣。”干宝笑着举起了杯子，两个人也一同将酒杯举起，三个酒杯重重地碰撞在了一起。

“干杯！”干宝说道，温暖的笑容全部浮现在了脸上。

“干宝，你随我来。”青龙突然系好披风，走向门口。干宝不明所以，披上斗篷，也走出了屋子。斗篷上一圈雪白的绒毛，围绕着干宝红扑扑的小脸，更显得清丽可爱。青龙看着她，突然弯下腰，重重地吻落在她的嘴唇。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吻，这次没有丝毫的挣扎躲避，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身子。唇齿缠绵间，青龙闭上眼睛，仔细品尝着来自她唇齿间的甘甜。许久之后他将眼睛睁开，发现干宝睁着眼睛望向他，大大的眼睛中流转着万语千言、他用脑门轻轻顶了一下她的，站直了身子将她揽入怀中。他这才发觉到，干宝仿佛长高了好多，此刻已经能够用近乎平视的视角看向他了。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觉得，这世上唯一比大家一起吃火锅更让人满足的事，便是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