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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子詹面对着青龙,冷冷地说道:“她与我早就相识,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青龙耸耸肩膀,虽然他全然不知道鹰子詹在吃哪门子的醋,然而还是谨守礼节,不卑不亢地答道:“多谢这位仙友搭救。只是干宝是我的人,需得我带她前去医治,落入旁人手上总归不成体统。”青龙想表达的意思是如今他既搭救了干宝,干宝的安危便均由他负责,只可惜他这番话落在醋意大发的鹰子詹耳朵里,便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鹰子詹咬了咬牙,正欲动手,躺在地上的干宝却突然虚弱地睁开眼:“你们两个不要闹了。”她定了定神,看向鹰子詹:“子詹,你来了啊。”声音里没有意外的惊喜,但却像老友久别重逢之后的欣慰。

“干宝,你好些了?”鹰子詹连忙跑到干宝面前,关切地问道。干宝使劲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妨事的。”转头对青龙说道:“你们两个是在干什么?”

“刚刚对付妖兽穷奇时,我法力支撑不住了,多亏这位仙友出手相助,共同对付那穷奇。”青龙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干宝,全然不顾鹰子詹难看的脸色。干宝笑了笑,对着鹰子詹说道:“子詹,你误会了。这位是青龙上仙,我前番被混沌重伤,是他救了我一命。”

鹰子詹哼了一声,勉强接受。干宝看着鹰子詹,小大人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子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都不成熟呢?”这一番话,仿佛鹰子詹还是个小孩,干宝却已经是归隐臧君一样的大人了。

“不是…”鹰子詹想对她解释一番,然而干宝却在此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困啊,咱们再进去睡一会吧。”说完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慢悠悠地重新走回客栈里。

鹰子詹和璧彤茫然地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地走向客栈。鹰子詹一条腿即将迈进客栈大门时,被心存戏弄的青龙拦住:“子詹上仙,我们只开了两间房,只怕是您和这位姑娘无处落脚。”

鹰子詹正要发作,干宝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回头道:“大不了我和这位姑娘睡一间房,青龙,就委屈你和子詹挤一挤吧。”

青龙和鹰子詹都目瞪口呆。

最终,干宝还是把打着瞌睡的老板叫醒,给鹰子詹和璧彤两个人重新开好房间。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回房间继续睡觉,一进门便将房门反锁得死死的,只怕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想打扰干宝睡觉。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已是破晓时分,东方的天空蒙蒙微亮,泛着鱼肚白的颜色。干宝和青龙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呼呼大睡,香梦沉酣。完全没有注意到,鹰子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二人走在路上,璧彤强忍困意问道:“公子,您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干宝姑娘,为何才见了一面,便匆匆上路了?”

“我得知她有危险,便前去救她。发现她也没有忘记我,我便也知足了。”鹰子詹面无表情地说着,他没有说的是如今看干宝与青龙在一起,索性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他并不知道,那两个人仅仅是偶然相识并相处了十几天而已。

璧彤看了看她的小殿下,没有说话,只是她觉得,此刻的殿下与九天之上那个偷习法术,吸食精元的恶魔大有不同。璧彤抿了抿嘴,小声说道:“那公子,我们如今要去哪里呢?”

“回天宫。”鹰子詹望着天空,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几个字,脸上竟有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容:“归隐臧君他老人家大概醒了,我要回去向他领罪。”

“好的。”璧彤虽不明他这样做的缘由,然而见到殿下坚定的样子,她便会一直追随殿下。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对归隐臧君即将降临的责罚的恐惧,只要看到鹰子詹的面容,她便也会感到莫名的心安。

“干宝,醒醒。”青龙耐心地敲着干宝的房门。已经日上三竿了,干宝倘若再不起来,只怕两人的行程又得耽搁一天。

外面依然是风雪交加,此刻干宝的心中,最暖和最舒服的便是这个被窝了。饶是干宝已经醒了过来,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干宝白眼一翻,用枕头把耳朵捂好,继续装睡,甚至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呼噜。

青龙无奈地摊摊手,略施一点法术便易如反掌地打开房门锁,破门而入。干宝用被子蒙着头,声音也瓮声瓮气:“我要睡啦,你别过来!”

青龙无语地伸出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被子从干宝手里抢过来。干宝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从暖和的被窝暴露在寒风侵肌的空气里,可怜兮兮地抱紧身子:“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青龙靠在床边坐下来:“现在不着急回去找你师父了?”

干宝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不着急了。”

青龙竟被噎得无话可说。过了一会,他冷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大睡特睡个三天三夜咱们再上路。”

干宝赶紧坐起来,贱兮兮地笑了笑:“不不不,我其实还是有点着急的…”

“对了,鹰子詹和那个姑娘怎么没跟我们一道出来?”行走在路上,干宝突然想起来还有鹰子詹这个人,而此时已经走出客栈二里地了。若是鹰子詹知道自己在干宝心中地位不过如此,只怕又得哭爹喊娘。

“他们一早便不在了。我早晨去他们房间看了一眼,房间门洞开,两个人已经不知去向。”青龙如此说着,神态自若。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鹰子詹走了,他的内心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我不信!”干宝突然跑到青龙跟前拦住他的去路:“他昨夜才来,怎的悄无声息地一大早便走了?快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施法将他变没了?”

“哦,是的。”青龙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时候法术修炼到如此境界,第一个先把你变没。”

桐梓观的门庭,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北风的呼号下,大雪如同破败的柳絮,漫天狂舞。干宝注视着桐梓观的大门,眼睛热热的,才十几日未归来,却已是恍若隔世。

师兄们陆陆续续从静心堂内走出来,在大门口挤作一团,纷纷向干宝这边张望着。吱呀一声,房门大开,师父裹紧素色的斗篷,微笑着对干宝说道:“小九,你回来了。”

干宝幸福地站在门口,大力地吸了下鼻子。她名义上的家人已经葬身混沌爪牙之下,然而这桐梓观,才是她真正的家。干宝急急地跑过去,没留神脚下绊了一跤,正与师兄们撞了个满怀。方术走过去扶起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十几天未见,小九你还是这样顽皮,可见青龙上仙这几日将你照顾得很好。”

众人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人,一席玄色长衫,光风霁月地立在门口,凛冽的寒风将他的衣襟吹得微微摆动,整个人却如同大雪之下的青松,此等精神品貌,绝非凡人所能及。

方术率先走到青龙面前,一干弟子紧随方术身后。方术对着青龙,恭恭敬敬地说道:“桐梓观道长方术,拜见青龙上仙。”

干宝的众师兄不明所以,也随着师父一同拜见青龙上仙。青龙一笑:“当年我随手救下的小道士,如今已然成了道长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青龙上仙当日搭救了在下,如今又搭救了在下的小徒,如此恩德不知如何报答才好…”方术极少这样谦卑地与人讲话,如今可见是感激之情格外虔诚。

“不必了说这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很是喜欢你们人间的这句话。何况这对于我来说,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青龙淡淡地说着,眼睛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干宝:“说起来你这小徒弟,倒是有几分有趣,这几日过得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方术笑了笑,转身看着干宝。干宝远远地站着,睁着一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她有点想凑近师父和青龙,听一听他们在聊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敢迈出步子。

青龙起身欲走,干宝想了想,鼓足了勇气一溜烟跑到青龙跟前。干宝看起来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青龙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然而干宝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有一句吞吞吐吐的:“青龙,再见了。”

青龙,摸了摸她的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干宝说:“干宝,我将这玉笛赠予你。他日你若是遇到风险便吹奏它,无论多远,只要我听到,便会赶回来救你的。”

“可是…”干宝心里空落落的,一句话还未说完,玄色衣衫的青龙便已经从眼前消失了。桐梓观的弟子和师父一起,目送青龙上仙的离开。干宝茫然看向四周,没有一丝青龙的踪影,只有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