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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哦!”我心里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地坑俊波一顿,不过这会我想着既然来这所医院了,那干脆就去看看凯斌吧,说不定然姐也还在这。可是当我去凯斌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我问护士:“这个病房里的人呢?”

“早几分钟和一个女孩子走了,就之前经常会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护士说:“你可千万看好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男孩子,最近可别让他剧烈运动,要避免再次受伤。”

我点头谢过护士,但我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告诉凯斌都是没用的,他要回学校重新立威就少不了打架,打架也免不了会受伤,这一切都只能由着凯斌去了。

“怎么又回来了?”俊波看我慢悠悠地走回佩儿的病房问我,佩儿不满地掐了一下俊波的腰说:“难道姐姐回来不好吗,问什么问呢。”

“那我这样行不?”俊波举起双手,交叉地摇晃着对我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幅样子惹得佩儿大笑,就连颜初也笑了起来,露出他两排洁白的牙齿。我见他这幅样子,觉得这个场景十分暖心。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在学校里听着名字都让人犯怵的俊波在妹妹的面前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见到他这样,谁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暖心的大哥哥,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在技校混的风生水起的老大之一呢。

下午我们就给佩儿办了出院手续,只是低血糖而已,没什么大碍。医生给佩儿配了点药,然后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俊波都很仔细地一一记在手机上,估计就他自己生病的话,绝对没有这么上心。

然后颜初就走了,俊波原本邀请他一起吃晚饭,但被他婉拒了。佩儿也说要去找小雨玩,虽然俊波不允许,说要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可是磨不过这小丫头的撒娇,也只能放她去了。

“那就剩我们俩了,走吧,请你吃饭去。”俊波看着佩儿离去欢快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们一起回家拿了钱,在家里的时候俊波翻了几个柜子找出了千八百块钱,嘴里嘀咕着:“奇怪,最近好像没花什么钱,怎么少了那么多。”

“可能都被佩儿拿去抓娃娃了吧。”我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俊波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可能是吧,这小妮子这么败家呢。”

我们找了一家小饭馆,虽然只有两个人却要了一个大包厢,我很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饭菜,俊波也没说什么,还不停地问我够不够,他也是够大方的。

在吃饭的时候,我们说到今天的事,我说:“真羡慕佩儿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能像个家长一样照顾着她,对她好,逗她笑。”

“有些事情只是看着美好而已。”俊波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苦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我很好奇这样一个眸子里常流着坚毅的男生,会有什么秘密让他露出这幅表情。

“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每个人都有值得别人羡慕的事情,也有自己的悲惨之处,难道你不是吗?应该也会有很多人会说羡慕你,但真正的苦涩只有自己会懂。”俊波收回了那副表情,淡淡地说道。

“对啊,我有……”我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倾述的欲望。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底的那些悲伤在这个男生面前难以压抑。也许是我觉得这个男生值得信任,也许是因为这个暖心的男生给了我太多美好的印象。他寻找佩儿时那副紧张的神色,他看见佩儿没事时放松的神情,他逗佩儿笑时的样子,每一种都让我打心底地羡慕佩儿有这样一个哥哥。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悲伤,那你也愿意用你的来换吗?”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不是我想要知道他的秘密,而是我想倾述我的秘密。

俊波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说:“好。”

可能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太沉重了,又咧嘴一笑:“怎么?今天是比惨大会吗?”

我笑了一下,把这个深藏在心,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说了出来:“几个月前,我亲眼见证了父母遇害。看着一个杀千刀的男人,杀死了他们两个。”

我刚开口就忍不住哭了,那晚血腥的场面一回想起来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在日后,我无论见了多少血腥的场景,踏遍多少血肉模糊的尸体,都没有那一晚让我觉得害怕。

俊波听了,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他也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哭了很久,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到包厢的门口冲着楼下的老板喊了一句:“老板,给我来两瓶二锅头!”

他回来的时候拎着这两瓶白酒,他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然后畅快地“哈”了一声才慢慢地坐下来说:“我和佩儿也没有父母了,我也是看着我妈倒在杀死她的刀下的。”

我听了以后有些震惊,无论怎么我都想不到,我遇到的第一个与我有相同经历的人,竟然会是俊波。可是佩儿不是说…,我问俊波:“佩儿说你们的父母在外面做生意,只是很少回来而已,怎么就不在了?”

俊波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他的表情是遮掩不住的忧伤:“那都是我骗那小妮子的,我们父母半年多前就没了。爸爸是个精神病,他犯病的时候想砍我来着,结果我妈挡在我面前,救了我一命。当我妈咽气的那一刻,我爸也清醒了。他很爱我妈,也很爱我和佩儿。他的病是间歇性的,不犯病的时候对我们可好了,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他清醒的时候,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做的这件事,那时候他脑子里估计只有妈妈了吧,忘记了我和佩儿如果没有了他该怎么活。或者他心里觉得,没有他,我们会过的更好。”俊波坚毅的眼里,终于流出了两行泪水:“他自杀了,像疯了一样冲过窗子掉了下去,脑袋刚好撞在一块石头上就死了。”

“你呢?”他抹了一把眼泪问我。

“我说的那个爸爸是继父,我对亲生父亲没什么印象,从小就是我妈和继父带我。那个家伙挺禽兽的,有一天他起了想强奸我的念头,还从外面带来一个人合谋。”我现在想到这件事情倒也没有很恨那个男人,毕竟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且在生命的尽头,也算是良心发现了吧。

“不过事情败露了,在我躲起来的时候,他带来的那个男人想对我妈动手,我爸就拿锄头想和他拼命,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我那时候躲在猪吃食的槽子里,我妈怕被侮辱,也想把我藏好,于是一头撞在那槽子上就死了。”

“那时候村子里亮了多少灯,但是没有一个人来帮忙的,不然我妈也许还不会死。我抱着她的脑袋哭了一晚上,然后走了好几天才离开那座城市,到了这里。”

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一瓶二锅头。俊波又叫了四瓶,那天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了也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俊波说:“我之前以为自己是最悲惨的一个。”

我听了惨然一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