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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冬日前,宁君婕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让季慕宸绝望的是,她慢慢接受了所有人,可是还是那么害怕自己,每当他想要靠近一些的时候,宁君婕就会情绪格外激动,言之解释说,这是因为宁君婕对他的感情太深,才会导致转化来的恐惧也格外深。

季慕宸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只能等到深夜的时候瞧瞧打开门进去,坐在榻边看着她的面容,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当真舍得就这么忘了我?”

他这个时候倒是希望宁君婕对自己用情浅一些,好想起来自己。

白日里宁君婕醒着的时候,服侍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但她也只是不再担惊受怕而已,依旧还是把自己当成那那个被囚禁着的人,对待所有事情都是漠不关心又分外防备,似乎没有信任的事情。

季慕宸等到冬日里,梅花都开了,清冽的冷香格外诱人,他吩咐人送去了袍子,让宁君婕来院子赏梅花,他在远处的阁楼上,背着手看着底下小心翼翼嗅着梅花的人,心中既是疼惜又是焦灼,因为最能勾起她回忆的梅花,也就没有半分让她想起自己的迹象。

卓煜披着斗篷走上来:“皇上。”

“如何?”

季慕宸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底下,卓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清底下的人以后了然,他丝毫不怀疑宁君婕现在脚下滑一跤,皇上能立马一跃而下去把人接着。

“前阵子南武公主大婚,南武帝风光大办,迎娶南武公主的人,正是季东林。”卓煜垂眸,他已经不再尊称这人为景献王了,既然已经谋逆,现在又去了南武,就不是中原的人,卓煜也没有必要敬他三分。

“他还真是好本事,能把南武皇帝骗的团团转的。”卓煜说完,不屑得哼了一声,他一向看不惯季东林,如今这人又是如此通敌叛国的做派,他心中自然是更加不屑。

“哄骗?”皇帝背着手,仍旧是看着底下,“只怕这两人是一拍即合吧。”

南武皇帝想要一个新的中原皇帝,没有什么比自己亲自扶持上位的更加好说话了,更何况,他还把自己的公主嫁过去当做牵制,这两人的交易,大概是做的很愉快了。

“不过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既然是利益联盟,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瓦解。”毕竟利益联盟,这是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底下宁君婕大概是玩儿累了,坐在梅花树底下发呆,同身旁的宫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话。

那宫人面露难色,看向了季慕宸站的方向。

季慕宸心下了然,转过头看着卓煜:“季东林那里暂且不必理会,先把北狄的事情解决,这些人肯定还会再动手,务必一网打尽。”

卓煜点了点头,季慕宸便转身下去了,他仍旧站在高台上,看着方才还运筹帷幄的皇帝,这时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皇后娘娘,可惜后者还是不领情,躲在宫人身后,看样子有想要逃跑。

卓煜在上头叹了口气,他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醒来后,忘得最干净的人会是皇上,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用尽了法子,也没能让皇后娘娘想起来,看样子也是黔驴技穷了。

宁君婕往后退着,季慕宸怕她再脚下没眼睛滑倒了,只能先停下来看着她:“这梅花喜欢吗?”

宁君婕只是拿眼睛瞪着他,不说话。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好不好?”

宁君婕垂了垂眼睛:“你能不能放了我。”

这是这么久以来,宁君婕第一次同他说话,还是拜这一院子的梅花所赐,结果一开口却是这么一句,季慕宸明显愣住了,但是还是放缓了声音:“你能去哪里呢?”

“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宁君婕两只眼睛红透了,似乎是积压了无尽的委屈,一瞬间全部都爆发,看得季慕宸只觉得心都要揉碎了。

他不敢去想象宁君婕从前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一切都失望透顶了,对一切都失去了信任。

见季慕宸不说话,宁君婕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悄悄转过身子,慢慢走回了屋子里。

季慕宸没有阻拦,愣了许久看着那个宫人:“娘娘方才同你说什么?”

“娘娘说,等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帮她把孩子带走,她说自己到时候肯定就要死了,她把所有的首饰都给我,让我别把孩子给王妃,说那样景云会死的。”

宫人也不知道这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只能把她说的话复述一遍。

季慕宸听完,眼神复杂的看着房门,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难以呼吸。

他摆摆手让宫人下去了,自己从言之手里接过药准备送进去,后者担忧的叫住他:“你真的能等下去?”

昨日言之说了,这病这么久了不见起色,怕是难好了,一辈子会这么耗下去,皇帝能有那么多的耐心,不如早长痛不如短痛,让宁君婕离开他罢了。

“我相信她一定会想起来的。”季慕宸端着药,没有回头去看言之,只是这么自顾自似的说道,“她舍不得忘的,就算是一辈子想不起来了,我就等一辈子,等她重新认识我。”

说完端着药便进去了。

言之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生在帝王家,却是个情种,说起来也是可笑可叹。

宁君婕听到有动静儿抬起头,看见季慕宸的脸,整个人一抖。

季慕宸放下药,坐在了桌案边:“我不过来,就在这里,好不好。”

宁君婕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勉强点了点头。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季慕宸开门见山,“这里没有人要伤害你,你自己亲眼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他也不会出任何问题,所有人都会好好儿的,好吗?”

他话说的陈恳,任谁听了都不会认为这是欺骗,眼神里满是真挚。

可是宁君婕不再看他,轻声开口:“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