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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贵人今日特意起了早,来到了季麟扬的房间中。

季麟扬自打废了腿,便更加沉默寡言,每日只是自己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外头的天色。

惠贵人走过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麟扬,想出去玩儿吗?”

季麟扬很快的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开始摇头。

惠贵人一阵心痛,但脸上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为什么呢?”

“他们笑话。”季麟扬仰起脸,看着惠贵人。

惠贵人一直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看见了季麟扬眼神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没有人会笑话你。”惠贵人在他身边蹲下来。

季麟扬还是摇了摇头:“儿臣不想出去玩。”

惠贵人没有再强求,只是慢慢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记住,你是皇子,是男子汉,没有人能欺负你,也千万别让别人欺负了你,知道了吗。”

季麟扬乖巧得点了点头。

惠贵人欣慰得抚了抚他的脑袋,但是季麟扬的下一句,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母妃会陪着儿臣,保护儿臣,所以不怕。”季麟扬说这话还是小孩子心性,有哪个小孩子不依赖自己母亲的,自然而然的说出口来。

惠贵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麟扬,你是男子汉,不能一直靠母妃保护知道么,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季麟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总觉得母妃今天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那儿臣以后保护母妃。”

惠贵人先前还能勉强支撑着的笑意,在这一瞬间僵住了,她倾身抱住了季麟扬,眼泪无声得落下来。

若是她能等到那个时候该多好。

可是等不到了。

“母妃?”季麟扬越发感到奇怪。

刚巧这个时候外头宫人走进来:“贵人,华妃娘娘来了。”

惠贵人借机起身,背对着季麟扬:“麟扬,你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季麟扬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母妃一步一步,很缓慢得离开了宫殿,那背影像是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季麟扬突然有些害怕,开口叫了一声:“母妃。”

惠贵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季麟扬顿了顿开口道:“等母妃回来了,麟扬想吃芸豆糕。”

惠贵人已经泪流满面,还是让声音平稳下来:“好。”

走出去前,惠贵人特意擦了眼泪,整理好了身上的袍子,走到了正殿,卓琳琅已经坐在了里面,正一脸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惠贵人,你应该知道本宫来是为了什么吧。”华妃坐在上首,悠闲得拨弄着指尖的戒指,抬眸看了她一眼。

“嫔妾不知。”惠贵人行了一个礼,垂眸不去看她。

“不知道?”卓琳琅哈哈笑了两声,“你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这话是不假,眼前的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脸淡然油盐不进的模样,还真是让华妃有些头疼。

不过人都是有软肋的,惠贵人的软肋就更加明显。

“你若是不说,那二皇子......”卓琳琅猛地收起了掌心,她可不是宁君婕,没有那么多恻隐之心,该下手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娘娘!”果然激怒了惠贵人,她猛地抬起头瞪着卓琳琅,后者却一点儿不在乎似的站起身,凑近了她的脸。

“怎么,你的儿子就知道心疼,皇后娘娘的儿子就算不是儿子?”

卓琳琅这句话一出口,惠贵人的气焰立马下去了一半儿,垂着头不说话。

“你戕害嫡子,还以为自己能逃过去?”卓琳琅原本准备一巴掌扇下去,手扬起来又放了下去,“不只是你,你还会连累到二皇子未来的前途。”

“他还有什么前途!”惠贵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看着卓琳琅,满脸诡异的笑容,“我只想让他活命!为什么事事都要针对我们!落水,失火,投毒,皇上眼里只有皇后娘娘,谁在乎我们母子了!谁来管我们的死活了!我若是不拼一把,如何保护麟扬!”

“你拼一把就是害死别人的孩子?”卓琳琅的这一巴掌终究还是落下去了,“她帮你救回了二皇子!”

“那又怎样!”惠贵人被扇翻到在一边,突然痴痴得笑了起来,“为了保护麟扬,本宫什么都可以做,就算是皇后娘娘恨我,世人都唾弃我,我都不在乎!”

卓琳琅正奇怪她突然说的这个话,就看见她的嘴角在往外渗血.

卓琳琅猛地站起身,看见她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突然爬过来攥住了她的裙角:“我以死谢罪,求你们,放过麟扬。”

卓琳琅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惠贵人咽了气,周遭的宫人突然跪下去放声大哭起来,卓琳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手制止了众人。

“别哭,别让二皇子听见!”她知道季麟扬就在不远处,这是惠贵人最后的心愿,一个母亲的心愿,卓琳琅没有办法不满足她。

“华妃娘娘,现在......”那宫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无助得看向了卓琳琅。

“收尸吧。”卓琳琅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去,“皇上那边本宫去说。”

……

宁君婕被蝶衣扶起来靠坐着。

蝶衣看着宁君婕,好言劝道:“娘娘,您吃一点儿东西吧。”

后者像是听不见一样,愣愣得看着前面。

蝶衣红着眼睛有些无助,把粥放下,握住宁君婕的手:“娘娘,您不要这样,蝶衣害怕。”

宁君婕还是不说话。

她本来靠着这个孩子,慢慢走出了过去的那一段阴影,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场梦魇,前世的,此世的,绝望和黑暗包裹着她,不是她不想开口,而是开不了口。

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害怕和恐惧。

蝶衣突然听见背后有动静儿,一回头,看着门口刚走进来的皇帝。

季慕宸摆摆手让蝶衣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今日好些了吗?”

宁君婕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