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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方才还星空万里的天际,不知从哪儿从来了云朵,遮掩了月色。

镇上虽说不至伸手不见五指,这月华清冷之下,也透着丝丝寒意。

却是在这本会寂静无声的夜里,镇内还不时传来“噹噹”的武器相接声,武林人士聚在三河镇内,鱼龙混杂间自然少不了争斗厮杀,竟是在这深更半夜也不得消停,梆子声也响了数遍。

一道身影自街巷上空掠过,落到另一房屋顶上,那人并不停歇,三两垫步,跃将起来。就这般,夜行人一屋一舍的直向镇东奔去。

“这些人真是精力充沛,大半夜的还闹腾。”杨玉呢喃自语道,又踩上房顶瓦砾,转接燕子掠波,腾空而去,却是那瓦砾只被踏出轻微声响,轻身之术可谓世间少有。

这路上遇见不少人持械打斗,三三两两分帮结派,打得不亦乐乎,杨玉也看了几眼,都是使得些粗浅的江湖招式,想来也是一些无名之辈,这些人武功上不得大台面,心性却是极为浮躁,几句话不合便要一较高下,这同巷间小厮有什么区别,始终难成大器。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堵两丈多高的围墙,正门红砖黄瓦,牌额上书“李府”二字,两边各挂大红灯笼,其下两名侍卫持戟而立,神色警惕的盯着面前的街口。这李家乃是镇上大家大户,家丁丫鬟上百人,时逢三河镇这几日颇为不安,守卫严密些也是理所应当。

杨玉望着院内的假山绿竹,心中默默算计着院内巡视的家丁规律,“还是和上次一样,这李员外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中么?”低声说着,杨玉一个纵身,潜入深邃夜色之中。

李府东侧尾的一处房内,烛火跃动,轻纱掩榻,檀木桌椅,熏香缭绕。一旁的乌木格柜间放置了不少玩物,个个做工精致,实属上品珍奇古玩,这里装饰格局,无不彰显了主人的闲情雅致,品鉴欣赏。

一身着白衫的青年端坐在桌前,手捧一卷古书正读得专心,时而眉宇微颦时而展露笑颜,似乎专研其中甚是舒心。

微风撩过颈项,传出一阵寒意,那青年紧了紧领口,淡淡的出了口气。

“不对,我房间的窗户都掩上了,怎么会有风吹?”李钰低声呢喃道,此种想法竟是吓了他自己一身冷汗,缓缓侧过头去,看见身后依然是那放置了珍奇玩物的乌木格柜,心下稍微放松,正责备自己多心的转过头来,却是赫然发现桌子对面静静的坐着一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啊!”李钰失声大呼,身体猛然一颤,险些跌落到地上,索性扶着桌角堪堪稳住。

再看来人,一身黑衣长袍加身,相貌俊朗,青铜肤色缀上月眉星眸,虽是还有些稚气若隐若现,也可谓龙驹凤雏尔,不是杨玉还能是谁?

一手自腰间抬起,三指间捏着一枚十字模样飞镖暗器,缓缓指向李钰。杨玉嘴角一扯,道:“李公子,可还安好?”

李钰额上冷汗泌下,面色惨白,显然被这凭空出现的活人吓得不轻,俗语道:人吓人,吓死人。这美艳俊俏的李公子此时五官扭曲到一起,哪里还有半分平时那淡然清雅。

此时门外响起家丁的问语:“三少爷?怎么了!”

李钰正要作答,瞥眼一看杨玉手中那明晃晃的十字镖,硬生生将先前的话语吞下肚去,转言道:“没事,我夜读书卷,悟有所得,自顾自感叹罢了,李财你且下去歇着吧。”

门外之人请安告退,直至脚步声远去,杨玉洒然一笑,口上说:“在下夜访公子府邸,多有搅扰了。”起身走到桌旁,将吓得还未坐稳的李钰扶正。

“不知少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李钰心若鼓槌,忐忑谨言,对方才掉在地上的书卷不闻不顾。

杨玉闻言不答,负手而踱,走到那乌木格柜旁,取下一檀木珊瑚,细细把玩片刻,又放回格内,戏言说:“公子房内如此多的奇珍异宝,想来是花了不少银两吧?”虽是这般说,杨玉自然是知道,这些东西,不少是他当初交给郑曦的。

“这个…不瞒少侠,是在下心上人所赠定情之物。”李钰语塞片刻,心中思量,便说出此番话来。

杨玉又走回李钰身旁,抬手搭在李钰肩上,附耳道:“送了这般多定情信物,情深似海亦不过如此罢?”

李钰不做声,杨玉候了片刻,还是不见李钰有回话的意思,猛然抽手一晃,不知从何处又拿出方才收回腰间的飞镖,抵着李钰如雪项颈,沉声低言:“你可知道,你那心上人为了这些外物,几度出生入死,险些丧命!”

李钰应势颤身而晃,他本就心中慌乱,经此杨玉突然发难,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六神无主。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杨玉听了,脸上笑意再现,整个人似乎都趴到李钰背上,低声道:“我怎敢取你性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师姐可万般不依。”间隔两息,又道:“言将回本,我就算取了你性命,师姐看在这数十年同门情谊,也不会拿我怎样。”

后面这句话听在李钰耳中,如同索命鬼吟,背后冷汗直冒,他这才想到这来人的身份,竟是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小盗圣,从郑曦口中得知,她这师弟盗术诡异莫测,就是郑曦也自愧不如,再有身法似燕,亦有一身不俗武功,在这三河镇上,且算前三之列。

这般煞星,取他一介柔弱书生性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思索片刻,倒也想出了杨玉此番来意,李钰索性硬着脖颈道:“我与曦儿情投意合,绝无半分虚情假意,你若因此而恼,你便杀了我罢!”

杨玉万没想到这李钰竟然还敢如此硬气,方才可还连叫少侠饶命,突然又转言坦然赴死,他杨玉可不信这纨绔子弟有何情谊,不是做戏还能如何解释。

走到桌侧坐下,杨玉闭眼叹息道:“既然你如此执着往生,我便送你一程!”

言罢,抬手一掷!

就是李钰这般没习武的书生,也眼见一物什被杨玉掷出,破空之声继而大作。

“嘭!”的声,李钰顿觉胸口如被巨石砸中,力道之大险些将他当场击晕过去,身体被那巨力一撞,腾空倒飞而出!

落地有声,咽喉一甜,便是一口淤血“哇”的吐出来,将胸前白衫浸染大片腥红。李钰只觉全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般,动弹不得。

“哒”,一颗佛珠落地作响,滴溜溜的滚落到旁处。

李钰知道,方才杨玉投来之物正是那颗木质佛珠,仅仅被一颗普通佛珠砸中,就重伤如此,若是杨玉使那先前的十字镖,定是透体而过,绝无生机可言。

杨玉缓缓站起身来,冷笑道:“我欲戮尔,如碎蟊蚁。”

李钰艰难的抬头望着杨玉,被那烛光一晃,逆光之下,如见杀神。

“你以前骗我师姐的东西,我也不收回,七天之内,如果你还没和我师姐撇清关系,给你父亲收尸!”杨玉撂下这句话,身法霎时施展开来,“啪”的破房门而出。

李钰视线逐渐模糊,最后一眼看见那凌厉的身影,如幻似影,垫步而飞!

耳旁响起嘈杂的家丁呼喊声,渐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