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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沿海的公路上,一辆拉风至极的凯迪拉克停在我和于靖面前,这是于靖已经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我很着急,所以也就没时间欣赏这辆豪车以及降下车窗耍帅的司机——贼王陶行之。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讶异的,因为这老爷子已经将近七十的高龄了,居然开了这么一辆与其身份,极不相符的跑车来。

二话没说将于靖塞进车里,可是这跑车只有两个座位,我皱起眉头,这老家伙也忒不靠谱了吧,让他来救命,居然开了这么一辆车。

没办法只能挤一挤了,将于靖抱在怀里,挤进狭小的空间内,陶行之伸手将于靖的乱发拂到脑后,打量了一番之后,很猥琐的问道:“我说你小子,这又是从哪儿拐来的女人,长的不错呦。”

“你瞎吗?”我心情糟透了,这个老家伙,还有心情在这里磨叽,简直急思个人。

老贼人人老本事大,但是却没一点架子,被我吼了一句之后,便开车调头上路,年龄虽然大了,但是这车开的飞快。

期间还不忘抱怨道:“你小子没良心啊,老子我大半夜被你一个电话吵醒,马不停蹄的赶来救你,你就这态度?”

我被老贼问的无言以对,他确实挺够意思的,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不发一言。

老贼本想调侃一下杨意的,可是看到杨意这副样子,顿时感觉有些别扭,他似乎戳到这小子的痛脚了。

干笑两声,他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杨意怀里抱着一个将死的人,就是抱着一具尸体,他也照样笑得出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收起了那份玩笑心思,陶行之问杨意:“这是你的女人?”

我点头。

“怎么搞得?”

我低下了头。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了。”老贼说着脚下的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

老贼家在海边的一座小镇上,说是小镇,其实也是鹭岛的一处旅游圣地,每年来往的游客数不胜数,这对老贼来说,烦不胜烦。

这里是他的家乡,人老了,叶落归根,想着要图个清静,结果呢,不仅不静,反而吵得不行,不过老贼也并未因为这个便一气之下,背井离乡而去。

大隐隐于市,老贼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喧闹,在镇子里扎下了根。小镇的人,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唯有老贼一个散淡的人,显得他挺特殊的。

一间四合院,不大,也不正宗,小小的车库停两辆车都显得拥挤,可老贼本事大,硬是停了三辆车,而且没一辆便宜的。

换作平时,我一定会问一句:你这么有钱,小镇上的人知道吗?可是今晚我没心情,车刚停稳,我便抱着于靖,急匆匆下了车。

将于靖放到偏房的床上,我对老贼说道:“救她。”

“我看看。”老贼没有多问,他明白,杨意能把人送到他这里来,找他救命,而不去医院,就一点有难言之隐。

替于靖检查了一下伤势,老贼的脸色不好,看的我也心里一沉,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怎么样?”我焦急的问道。

“刀伤并不要紧,这女娃命大,只要下手的人,偏上一分一毫,她可就没救了,应该是个外行人干的,误打误撞反而失了手,当她死了,扔到海水里一泡,现在已经开始发烧了,这也不要紧,发烧感冒是常事。”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松,可是紧接着老贼就是一句:“但是,”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两样加在一起足以要命,这肚子上的刀伤可能会感染,而且因为刀伤,她自身免疫力下降,高烧不退也能要了她的命。”

“还有我说,你小子干什么吃的,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难道老南宫教给你的东西,都喂了狗了么?”

被老贼一骂,我只能咬着牙回道:“是我干的?”

“什么?”老贼讶异道。

具体怎么回事,以后说也不迟,可是现在先救人啊,老贼倒也不含糊,出去一趟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一套专业的医疗器械,真不知道他一个贼,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

“把衣服脱了。”老贼看着于靖吩咐道。

我愣了一瞬,这个时候也就不讲究什么了,我来到床边为于靖脱衣服,可是我刚才的一举一动全被老贼看在眼里,他放下手里的工具,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走出了偏房,嘴里念叨着:“真是麻烦。”

我真的谢谢他啊,替于靖脱掉身上湿答答的衣服,老贼在屋外敲了敲,我探头出去,老贼递给我一桶热水,以及一块毛巾。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有点发愣,实在是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脑子有些乱,突然间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居然适应不了。

见我愣在原地,老贼开口道:“怎么?你难道想让我来?”

我咬了咬嘴唇,二话没说,从老贼手里结果毛巾和热水,进门后迅速替于靖擦了一遍身子,然后拎着水桶,出了房间,剩下的交给老贼了,我相信他。

我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通过窗户,看着屋内老贼忙碌的影子,心中万般焦急,期间王秀给我打了个电话,将事情和他简单的讲了几句,让他不用担心,具体的事,还得我们见面以后再说。

今晚的月光很亮,所以地上的影子也很清晰,在影子普遍都变长一大截之后,老贼总算从屋里出来了。

“怎么样?”我坐在石凳上问道,没有起来,因为我腿已经坐麻了。

暂时没事了,伤口我已经处理过来,修养个小半月应该能好,只是这高烧有些麻烦,看她能不能挺过今晚了,如果明天一早高烧能退,我就去镇上给她搞点消炎药,打几瓶点滴。

如果退不了,镇东头有家棺材铺子,手艺不错,我的寿棺就是在哪儿预备的。

老贼都话,说的我心里沉甸甸的,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我准备进去看看于靖,老贼却将我拦了下来:“你先去洗个澡,你这像什么样子,这里有我看着。”

瞅了一眼,身上被海水浸湿,又已经风干了的衣服,海盐凝了一层,的确够狼狈的,听老贼的话,我却洗了个澡,找了套老贼的衣服,穿在身上,我急匆匆赶去见于靖。

于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小脸因为发烧红彤彤的,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和我印象里,那个生龙活虎,精力旺盛的女警于靖判若两人。

“退烧药,我已经喂她吃过了,你晚上看着用酒精给她物理退烧,现在你讲讲,你的事吧。”老贼靠在一张木椅上说道,神色疲倦。

坐在床边,我将出狱以来的事,想老贼一件件,一桩桩的讲,因为这个世上,知己不对,忘年交更少。老贼对我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他既像是我的死党,像王秀一样,又向是我的老师,像老头子一样,可他两者却又都不是。

听完我的精厉,老贼起身,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人老了,容易犯困,我先去睡了,你在这边看着。”

然后老贼便起身离开了,对于我的事,他好像闻所未闻,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没有指点迷津,也没有丝毫感概,就那么平平静静的,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有事玩世不恭,什么都想问一句,插一脚,可有时候有很深沉,万事不萦于心,不管不顾,倒也洒脱。

一晚上给于靖用酒精擦了三遍身子,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天亮了,我摸着于靖,感觉她还是烫烫的,我的心越来越沉。

老贼晨起活动筋骨,在院子里打拳,三遍之后,老贼收拳,去洗漱,然后才来看我,他的生活很规律。

伸手摸了摸于靖的额头,我紧张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老贼没说话,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棺材你就不用准备了,不过你发烧了,等下吃完饭,吃点药,去睡一觉吧。”

那就好,那就好,我心里绷了一晚上的弦可算松了下来,老贼有儿女,也有子孙,可是他没老伴,用他的话来说,老伴太多,他不知道该陪那个。

也不知道老贼年轻时是何等的风流,又有多么曲折的故事,搞得一代人,都老了还放不下,整的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请了个钟点工照顾他,是小镇上的人,一天给他做三顿饭,打扫打扫卫生,挺好。吃过早饭,我按照老贼的吩咐去休息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脑袋昏昏沉沉,烧已经退了,床头上放着我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应该是那个钟点工做的吧。

穿好衣服,去看看于靖,她还睡着,听老爷子说,上午醒来过一次,吃了点饭又睡了。没事就好,将于靖托付给老贼,我抽身离开了小镇,解决于靖这件要紧事,麻烦事还有一大堆呢?

杨意出门事,老贼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喝茶晒太阳呢?看着惬意万分,可这份惬意里藏着数不尽的孤寂,看着杨意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老贼说道:“唉,真傻,也不知道等那个女娃醒来后,看你一眼再走,你做这么多,人家看不到也没用,希望你可别到头来,搞得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