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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和煦原君又是什么关系,在慕清娆意外的想到了颜苏之后,这个话题便终止了。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心情来思考这个人和煦原君君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这些老熟人面前露了面脸之后,慕清娆就没有再随意的走动过,一直在皇宫下诏宣她们进宫之前,她整日都一定是在行馆之中。从来没有随意去过任何地方,也没有见过任何人。可是她不去见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找她,没过多久,武阳侯府的帖子便已经寄到了行馆之中。这帖子还是武阳候爷身边的一个老管家亲自送来的,慕清娆十分清楚这老管家在武阳候爷侯府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但是如今他竟然会亲自过来送帖子。足以见得其诚意之深。

如果放在从前,慕清娆大概会动容一番,但是如今武阳侯府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意图究竟是怎样的。根本就不用深思熟虑,那些行径背后的意图就已经暴露在她眼前。慕清娆觉得有些可笑,也许对于从前的她来说,这也并不是不能察觉的事情。只是她从前除了武阳侯府根本就没有对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明知道哪些是真心哪些才是假意,却依旧全都照单全收,为的只是有更好的机会,获得他们更多的怜悯,能继续在府中照顾着母亲。以便于有更好的条件和慕清娆一起活下去。

这帖子给的很是恭敬也很是周到,最终慕清娆只是看了一点就丢到了一旁。对于霜天秘境的族人来说,慕清娆就是他们的王,就是在阿鲁之后唯一一个需要听命的人。现在阿玲各更是阿鲁派来在慕清娆身边的一把好手,平日里看似活泼可爱,话多激励,但是真正的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她却是极为周到的,全然不是之前那样天真烂漫,所以当慕清娆将这个请帖丢到一旁之后,她并没有好奇的过去凑着看。反倒是妥帖地帮慕清娆都收了起来。大有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慕清娆看了阿玲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过着自己该过的日子。

但是对于武阳侯府来说,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发出去的帖子人家没有半点回应,你要说他们无礼失礼,可是连皇上都说这是一群远离三界六道族群,他们千百年来都远离人世间,自然不知道人世间的礼仪。这帖子寄过去没有了反应,也不好这样草草地说是他们不知礼仪,反倒显得武阳侯府别有用心似的。

慕清娆的这一招以静制动的确是收到了不错的效果。但武阳侯府的第一封拜帖没有任何回应,之后很快便有了第二封拜帖,第三封拜帖……到了最后,慕成德直接上门来拜访了,如今离陛下下诏设下盛宴招待四方道人高僧共,同研究所谓的缙国秘密的日子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慕清娆来到这里闲闲散散地住下来,倒也一点都不紧迫。现在武阳侯府自派人过来,她也不好像是对待那些请帖一样直接丢在一旁,终究还是让阿玲把人带回来了。

阿玲虽然没有听说过有关于慕清娆和武阳侯府的人的所有事情,但是凭借着慕清娆的种种的决定就能感觉到,她其实是不大喜欢这些人的,他们的想法有时候就单纯的很。慕清娆是他们的王,那他们必然就应当听王的安排。现在他们也能分得清楚谁是好谁是坏,谁是应当亲近的那一方谁有事需要保持距离的那一方,所以当慕成德带着大量的礼物过来送给他们,纵然这些东西他们都学得十分新奇,换作别人送来一定会十分喜欢的东西,也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惊喜的模样。

慕清娆在行管的客房之中设了一个垂帘,当慕成德被人引进来之时,她就坐在垂帘的另一边。格着那朦朦胧胧的一层看着被引进来的慕成德。从前慕清娆也算得上是她的一个叔伯,但是她爹在她出生之时,便已经去世了。慕成德和她父亲关系究竟如何,从后面他也能猜出来一些。慕成德是武阳候爷的大儿子,更是承担了许多武阳侯府的责任与荣誉在身上,也许到时候爵位承袭下来,慕成德便是第一继位之人,所以她在侯府之中算得上十分有说服力的,现在虽然不是武阳候爷亲自上门来拜访,但是有他一个,就已经算是极大的给面子和尊重了。

慕成德带着他的人进来之后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向慕清娆这个尊主施了一礼,慕清娆坐在垂帘之后淡淡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大伯,一直到他恭恭敬敬地施礼之后方才淡淡道:”原来是侯府中人,却不知侯府三番四次的地递上请帖所为何事?”慕成德听到这话心里便是一惊。他们果然是收到了请柬,可是为什么久以来都不做回应?之前他们尚且还能猜测是不是因为中间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他们已经急可以可确定的确是慕清娆将这些帖子都丢在一旁,置之不理。不过现在当他们人都上了门,她就这样坦率地承认了,未免有些过于直白了,慕成德只当幕府从前没有发过那些帖子,笑道:“尊主这话实在是有些让人费解,尊主身为双天秘境的王,来到皇城之后更是引起此番波动,吾等都是为皇上效力,尊主也算得上是皇上请来的客人,侯福理应上门拜会一番。”

慕清娆忍不住笑了,看着慕成德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她在垂帘之后的目光变得冷了几分,连语调也变得有些讽刺:“看来,武阳侯府还当真是会揣摩皇上的心思,还是说侯爷是不是也很好奇双天秘境的一切,不过,若是个人都要来问,本尊也不一定都要回答吧?若是侯爷当真是因为这些而来的,不如早些回去复命,我族人一路赶到京城中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能休息一番,不必要见的客人自然是不会见的,有些事情,也是不需要透露的。”

说到这里,慕清娆又笑了笑,坦白道:“还请慕老爷不要介怀,霜天秘境百年来都不曾给人间有什么交道,所以在言行举止上也不似人间这般喜欢虚伪拐弯抹角,我做人说话都是这样直言直语,方才本尊这里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还望慕老爷也不要在意。”慕成德心中有些不满,但是面上依旧做得十分到位,双手一拜,笑道:“尊主这是哪里的话,霜天秘境的族人耿直爽快,这是连圣上也知道的事情,不过尊主有一点确实说错了……”

慕清娆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哦,哪一点说错了?”慕成德笑了笑,说道:“尊主认为侯府前来拜访是武阳候爷对霜天秘境的一切感到好奇,才前来拜会。其实并不准确,虽说侯府对霜天秘境的一切的确都是十分好奇,但是侯爷也十分清楚尊主等连日以来一直赶路,如今应当十分疲惫,与尊主想法相反,侯爷是想要请尊主移驾于武阳侯府之中,能让侯府以东道主的身份好好招待尊主一番,尊主大可放心,侯府绝不会无故问一些不应当过问的事情。只是,这一份邀请还希望尊主不要拒绝……”

慕清娆定定地看着慕诚德,在两方都沉默了片刻之后,慕清娆忽然说道:“慕老爷想说的,应当不只是这些吧?”慕成德目光一厉,没有再说话。慕清娆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继续道:“慕老爷是不是还说掉了什么?要不要让我来为你补一补?”

慕成德依旧保持沉默,慕清娆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白日的时候,有苍虞仙道前来行馆捣乱,口口声声说本尊与他们门派中的一个弃徒十分相似,而这弃徒不是旁人,正是武阳候爷侯府之中一个不受宠的小孙女,这个小孙女在不日前就已经烟消云散,身亡于世间,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活在这个世上。可是苍虞等人不知为何一定要过来大闹一番,令所有人都有些不悦。而侯府在苍虞之后过来这,不让本尊不能不想到侯府是否别有用心,如果当真如此,本尊在这里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各位。你们口中的姑娘与本尊并不是同一个人,本尊也从不过是因为人有相似,使得两方都有一些误会。本尊也不会就这一点抓着不放,但若是一直纠缠下去,未免就让人觉得有些厌烦了。”

慕成德他似乎没有想到慕清娆会这样坦白的将他们所有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正如他们之前所猜测的一样,她既是慕家除去了族谱的弃女又是苍虞被认定与魔族勾结的弃徒。这样的身份就算活下来也是一种耻辱。她会不会只是为了将这种局面逆转,所以才刻意的将自己与原本的身份撇清?

慕成德总算是老谋深算,一些听到这话,他眼珠一转,忽然笑道:“尊主这话又是虽说对一半说错一半了!”慕清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哦,慕老爷觉得哪一半是对的那一半又是错的?”

慕成德片客后说道:“尊主说苍虞的一个弃徒和我慕家一个弃女与尊主十分相似,这话是真的,但是尊主认为,我们是要来刻意地闹一闹这话,便不大对了。尊主应当不知道的是,其实侯府上下都极为疼爱这个小孙女。之所以她少有见人,不过是因为慕家对其呵护慎重,而她母亲生下她时便身体不适,她自己身子也跟着不好,同时又要照顾母亲。这才少有外出,而后为了让她能够好好生活下去,也为了让她能够在母亲逝世之后不会那么快的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大家才送她去了苍虞学习……”

“而后和魔族勾结和一切其他的纷争,我们侯府并不清楚,但我们一致相信,阿娆绝不是一个性情恶劣的孩子,之所以将她除名,只是为了给苍虞的一个交代,尊主应当不知道,与魔族勾结,背叛苍虞的这件事情,是他们门派中看得很重的一件事情。饶是我们愿意相信阿娆,有时候为了一些和睦和关系,要做出一些牺牲和一些取舍,纵然我侯府全然不信阿娆是这样的孩子,也无奈坐下来这个决定。”

“虽说不知尊主从哪里听来的一些小道的消息。但是侯府希望尊主不要曲解我们对阿娆这个孩子的经历,毕竟他也是我们慕家的孩子,是不应当气随意的被摒弃。”

慕成德说这些话的时候说得十分正经,只是慕清娆看着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冷淡,这种目光不仅仅只是一种漠然,更带上了一种恨意,因为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在穆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如今慕成德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图很是明白,要么是一种试探,要么又是一种伪装和欺骗。

如果他真的是以前的慕清娆,必然会被这句话所扰或是或许露出什么马脚。可说她不是以前的慕清娆,也可以借此将慕家与苍虞的关系撇清,也将他们的意图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能够让他们显得不那么刻意做作,所以说慕成德当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番话说得也是极为理智。

然而,慕成德终究还是不太了解如今的慕清娆是一个怎样的人,也许在以前她听到这些话之后当真会因为慕成德这样的无耻而感到愤怒,但是此时此刻饶是她再怎么无耻,慕清娆也只是淡漠地隔着这一层垂帘,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戏子一般,冷漠一笑,不作回应。果不其然,慕成德将这番话说完之后,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慕清娆的反应,只要她在情绪上有任何的异常,都可以激发出她的确就是慕清娆。也许在这一刻,他们并没有将话挑明的必要,但是若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掌握有力的证据来揭穿她这些可笑的骗局和谎言,那就能让她在皇上面前瞬间失去信任。

照现在这样的趋势,要认回她为慕家儿女,让她为慕家作为笼络皇上的一颗棋子,已经不大现实。那既然如此要做的就是将她这颗棋子除掉,让她即便没有想法来帮助慕家,也绝不会有那个机会来伤害到慕家的各种利益。

“原来武阳候爷的意思是这样,那慕老爷的话本尊算是明白了。慕老爷请放心,这件事情本尊记得,也就不会再放在心上。如果只是一场误会的话,说明也就好了。最怕的就是没有说清楚的误会,这样也会惹来更多的误会。今日慕老爷亲自登门拜访,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答谢的,既然慕老爷有此意,本尊也就却之不恭。稍后若有时间必然亲自前往武阳侯府进行一番拜见。”

听到慕清娆说这些,慕成德虽然有些摸不清楚她此刻的情绪是怎样的,也不敢判定她究竟是不是慕清娆哦啊,但是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地套出什么话来。两人就这样对坐着闲聊了一番,慕清娆有时至终都没有将面前的帘子拉起来。慕成德看着她时永远都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等到慕成德走了之后,慕清娆就坐在那里喝着茶,阿玲把人送出去,又返还了回来。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慕清娆注意到了阿玲的情绪,将她拉到了身边来问话。阿玲面对慕清娆时从来都是一派天真,此刻也自然如此。

慕清娆看了阿玲一眼,忽然道:“煦原君走之前与你说了些什么?”

阿玲似乎有些不明白慕清娆为什么会这样疑问,慕清娆笑了笑说道:“你这是紧张个什么劲儿,我不过是信口问一问,我知道煦原君必然是交代了你些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很多事情你都做的很好,算的上是滴水不漏,只是阿玲,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需要你的深思熟虑,这皇城之中十分有意思的地方也不止我们先前去过的那一处,若是有时间,你大可多走一走,不必时时刻刻跟着我。”

听到慕清娆说这样的话,阿玲立刻摇头正色道:“尊主这是说什么?既然将我们派来,就是为了跟随着尊主,为其效力的!如今,就算是魔君不对我们有所交代,我们也同样会做这些事情!我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一个都不能少,可是我总觉得这个皇城有些怪怪的,所有人言行举止都让人看着有些不爽利,所以面对着他们才会多机警一些,尊主若是您真的要放手让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便不要拦着我们跟着你,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安心心陪着你,解决完这里所有的事情。再一起回家。”

阿玲的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慕清娆根本就没有反驳的必要。但是,这也并不代表着她就可以任由阿玲他们继续深陷到这个泥潭当中,从皇城之中的权力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不过是天真的秘境族人,实在不应当全都这样的去参与到那些复杂权谋争夺当中来,慕清娆轻叹一声正要说话之时,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阿玲起身去开门,门外却是,其中一个族人,他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阿玲。阿玲看了一眼信上的名字,看了慕青瑶一眼,慕清娆对上阿玲的目光,看一眼大概明白这信是谁送来的了,至少不会是煦原君,也不会是苍虞之人,有可能的只有另外一个人,果不其然,当阿玲将信送到她面前时,慕天远的字迹就显现在信纸之上……

慕清娆和慕天远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微妙的。某个意义上来说,慕清娆如今之所以对自己已经被慕家族出家族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很早以前她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慕家末房的千金小姐,当日,他们用她这个女婴换走了娘生下来的男婴,爹也相继坠马而死,娘多年来身患恶疾,而她的那个名义上的兄弟也不知被送到了哪里。

慕天远也许比她更早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一直以来在侯府之中,对她都十分照顾。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压抑不住慕清娆对这些人的恨意,现在慕天远送信过来,慕清娆不过是看了一眼便丢到一旁。其实要猜到是信是慕天远送来的,并不奇怪,毕竟慕成德才刚刚来这里拜见过她。而目前又没有什么其他人跟过来。按照慕天远的性子来说,他尚未娶亲,从前对她也只是亏欠许多,自然是会立即有所动作,现在只是送一封信过来已经算得上是沉稳万分了。

煦原君如今不在这里,慕清娆一时之间找不到有谁可以来说一说心里的话,但是转念一想,煦原君这一次过来的事情,可能比她这些事情要更加重大一些。虽说她的确是很想将武阳侯府的人整治一番,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不关心煦原君的一切了。

如果煦原君此行有一些什么危险的话,她必然不会出手袖手旁观。可是如今煦原君根本就不打算告诉她自己要做什么,这让慕清娆在好奇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心。并不是因为怀疑,只是纯粹的觉得宣军这一次与往常都不太相同。从他做主带着她回来的那一天起,好像就有什么悄悄的改变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不想煦原君为难而已,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在意这心中的仇恨,很在意这些放不下的纠结。

但是当她真正身处皇城之中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却下意识地选择用一个新的身份来面对他们,而不是以旧的身份面对曾经的旧仇。更甚者,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甚至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怎样对付他们,怎样拿回自己所应得的一切,怎么样让他们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相反的。自从煦原君消失的那一天起,她便对他有些牵肠挂肚的味道,而对他所说的那些更是好奇至极。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话,那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人与她对坐饮酒,慕清娆不期然间就想到了第一次与煦原君在苍虞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煦原君去看麒麟兽,而她则是被派遣到了苍虞山中打杂弟子所居住的地方,在那个地方,虽说学不到什么真正的术法,但是每一日的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清闲。

电光火石间,一个清晰的画面忽然印入脑中,凶猛的麒麟兽浑身散发着蓝色的幽光,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呼啸而出,发出凄厉的嘶吼,而下一刻,周围忽然地动山摇,就听到轰的一声,整个黑洞仿佛都炸开了一般!

是了……又是这个感觉!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她一定是曾经还经历过什么,结果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