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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静无声,炉灶间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尚未干透的柴枝因为火烧,水分滋啦啦的蒸发,宿执和慕芙坐在灶台间,长长的板凳上,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转过头相互看着对方。

慕芙隐约感觉到心跳加速,这样被宿执注视着,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施了一个定身咒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不敢随意的动作。

又是一声炸响,慕芙猛地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地移开了目光,她的脸红红的,还有些烫,低声急促道:“多谢。”

宿执也移回了目光,看着那炉灶间燃烧的旺火,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执也使了什么术法,这水好像很快就烧开了。他率先起身,留慕芙坐在板凳上,嘱咐了一句:“你看着火,将水温着。我先将这一锅烧好的水拿过去调一调给你沐浴。”

慕芙点点头,就见宿执拿了一只木桶,将开水都舀到了木桶中,提着木桶离开了灶房。

慕芙又在炉灶中加了几根柴,继而起身将锅中加了一些水,又坐回到板凳上,托着下巴出神。

方才的事情,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脸还是红的。可是仔细一想,又似乎可以解释为对着灶火坐太久了,是被火烤得这样又疼又红,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宿执很快就将烧好的第一桶水兑了凉水,将洗澡的木桶中装满。回来的时候,慕芙还在认认真真的烧水,他将手中的木桶放下走到炉灶边,坐在板凳边上对慕芙说道:“那边的水已经调好了,你可以过去先沐浴,干净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你直接用就好。”

饶是已经习惯了宿执这样周到细致,慕芙听到那“干净衣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一个男人为女人准备衣裳,自然是要知道她身材的细节。可如今宿执这番话说的这样正常,好像他早已经对她熟悉无比……

宿执说完这番话,发现身边的人还在发呆,转过头,竟然见到她的一张脸通红通红。

宿执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了想,收回目光看着炉灶的火,道:“你的身子是按照阿娆的尺寸捏出来的,我自然最为清楚不过。”说完转过头,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说方才的想法只是慕芙心中的小小尴尬,现在被宿执毫无忌惮地挑明说出来,她只觉得愈发尴尬,“嗯”了一声,起身飞快的出了灶房。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慕芙果然就见到大大的雕花木桶中已经打好了热水,伸手试了试水温,竟然刚刚好。

她心中泛起一股感动,但又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心中的感觉,小木屋的门窗都关的十分的严实,和阿娆的身子尺寸一样的衣裳放在一旁,是十分简单素净的裙子。慕芙拿在手里轻轻抚了抚,将衣服放在一旁,然后才把身上的衣裳宽下来,进了澡盆中。

今天宿执带着她出去,回来两人都是徒步而行,虽然后半段她被宿执背着回来,但依旧也走了不少的路,方才已经累得酸疼的双脚,在触碰到热水的那一刻,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松弛舒适感席卷了全身,慕芙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整个人微微后仰靠在了澡盆的桶壁上,她将毛巾垫在了洗澡桶的边沿上,后脑向后仰着,以此为枕,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走的太累,她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夜间的山中终究有些寒凉,慕芙隐约感觉到盆中的水渐渐的冷了下来,可是冰冷的寒意和困乏的睡意撞在一起时,就变成了迷迷糊糊不愿醒来……

身子在冰冷的澡桶中渐渐缩成一团,双臂也抱在一起……

模模糊糊间,慕芙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叫她,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恨不得一觉睡到天大亮才好!紧接着,那声音就消失了,周身的寒冷也就此消失了,隐约还能听到水声。可是她并不想睁开眼睛,便这样直接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睡得无比的深沉安详,连一个多余的梦都没有。直到一觉大天亮,她缓缓睁开眼睛时,才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不到一臂的距离,宿执穿着松松垮垮的中衣躺在她的身边,似乎因为衣裳太过松弛,睡觉翻身间已经裸露出一大块……

男人的胸膛十分精壮,比起略微黝黑的胳膊,他的身子却白净许多,只是这样的白净又并不让人觉得娘娘腔,反倒是一种温文如玉的尔雅。慕芙盯着他,竟然看了许久,直到那闭着一双眼不期然地睁开,与她四目相对……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模模糊糊的记忆忽然间涌进了慕芙脑中!昨晚的情景再现眼前,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脱了衣裳进了澡桶,靠着那澡桶一睡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那她是如何从盆子中出来?如何穿上衣服的?这样的问题涌进脑中时,慕芙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她有些颤巍巍地去看自己的身上,果真已经套上了干净的中衣,她猛地坐起来,拽着被子吃惊地看着宿执,两人竟然就这样同床共枕睡了一夜,他、他是不是还……

慕芙的震惊反应几乎毫不掩饰,宿执台手抹了一把脸,将那惺忪的睡眼抹得清明了些,单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两人的距离依旧十分的近,连对方那晨起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慕芙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事实上,此时此刻与宿执的交往已经超出了正常男女的界限,她有些难堪,也有些难为情。然而宿执的一番话,却让她不知到底该不该继续难为情下去……

他坐在她身边,晨间刚刚起床的声音略带沙哑,但却耐心地解释着:“你的身子是我捏出来的,身上每一个细节我自然都清清楚楚,虽然我不曾与你将这些细节说清楚,但既然你已经用了身子,我以为你多多少少会理解一些……”

说到这里,宿执的声音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慕芙,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话间没有了昨日的那种调侃,反倒有了几分认真的感觉。他说:“倘若你若实在是介意,我自会对你负责任。”

“负责任”三个字仿佛一把大锤子打在了慕芙的脑袋上,让慕芙晕晕乎乎间又多了几分清明!

这么说来,的确是他为自己换了衣裳,将自己抱上床,两人又同床共枕一夜?但是他说的又不无道理,这身子是她捏出来的,有什么地方他不清楚了?况且阿娆与他生活了那么久,两人有没有过什么,她根本不清楚。

现在他神情认真面,带笑容的说要负责任,慕芙反倒没有了立场和底气,只是红着脸低下头,嗫嚅道:“其……其实也没什么,你解释清楚了便够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放心我并不会放在心上,也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

今天的天气十分的好,晨间的阳光从小木屋的窗户投射进来,将床上的场景投射的清清楚楚。宿执认认真真地听着慕芙说了这一番话,并不难堪也不恼怒,似乎更加理解。他笑着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便放心了。”

说着他已经翻身下床,捞起一旁的衣服开始穿上。慕芙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怪异的好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两个人并没有特殊关系的人应该有的相处模式。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适应这样的生活。

宿执模样自然地捞过自己的衣裳套在了身上。天气好的令人的心情都无端端地好起来,宿执的伤还要换药,慕芙看着他穿衣的样子,忽然叫住他。

宿执回头看了她一眼,慕芙抬手指了指他的伤口:“我先帮你换药吧。”

宿执自己好像都忘记了身上有伤这件事情。慕芙让他重新躺了下来,从后面将他的衣裳撩起来。

万幸的是,他虽说受了重伤,昨天也有了那样一番走动,身上的伤却并没有什么大碍,也许这当真只是一些皮外伤,愈合的也十分的快。慕芙看着他的伤口,好奇道:“昨日你背着我回来,伤口竟然没有裂开,你也不会觉得疼吗?”

宿执趴在床上,两只手垫在下巴上,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场景惬意的:“小事,无碍。”

换做旁人,慕芙气会觉得这番话不过是在逞强,可是由他说出来,她就觉得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宿执并不像一个逞强的人。她笑了笑,为他重新敷上了药,得意道:“那是因为我太轻,根本不重!你背着我是你讨了便宜!”

男人低低的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慕芙觉得这个玩笑似乎有些娇嗔的味道,也不敢再多说下去。为他上好了药,又细心的缠好了绷带,问道:“伤口会疼吗?听说伤口快要好的时候,总是又痛又痒十分难耐,这绷带缠的怎么样有没有紧一些?太过密了似乎也不好……”

宿执已经起身穿好衣裳,见她这样啰里八嗦的嘱咐个不停,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无碍便是无碍,你不必担心。倘若缠的不好我还会与你客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