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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犀利的看着静灵天妃,冷冷道:“若是说别的便快说。若是要提及从前的事情,还是就此罢了吧。天妃素来得宠,天君半刻不见,必然要着急,天妃还是请回吧。”

静灵天妃的眼睛竟然慢慢的红了,她忽然站起来,道:“你又何必与我说这些酸溜溜的话?当初我的心意如何你很是清楚!现在一切已成定局,我也已经认了错,你还想要我如何?一定要赔了这条命给花鸢你才肯罢休吗?再者,私下凡间与凡人结合的那个人也不是我,就算没有我,她同样会遭受到天谴,你为何一定要怪我?只是因为我看重你一些,我对你十分倾慕,你就一定要这样伤害我!?”

“住嘴!”云越似乎再也不想听她说下去,他默然地起身,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天妃请回吧。”

静灵天妃眼中闪过了绝望的神色,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有这样绝情的一面,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撕破脸皮,他也不愿意再将当初的事情摊开来说清楚,也许在他心中,自己早已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静灵天妃凄然一笑,转过身,望向别处:“云越,今日你怎么对我的,你记清楚,他日,莫要怪我无情。”

隐约听到这番话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只是负手而立望向别处,到这一刻静灵天妃终于再也无法冷静面对这个男人的冷漠,她似乎已经被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地点。

她眼中流下两行清泪,转身离开。

可是刚刚走了两步,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云越,其实话说回来,我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当年,花鸢身为花神,她受的是天谴,而非天劫,她产下一女,有违天界法则,而今,慕芙成为了新的花神,这是不是就代表着……”

电光火石间,云越猛地转过身,动作疾如闪电,一把掐住了静灵天妃的脖子,先前还云淡风轻冷漠非常的男人,此刻眼中已经流露出了凶狠的杀意,他淡冷冷道:“你若是在多说一句,休怪我手下无情……”

被一个心爱的男人这样威逼的感觉是如何,静灵天妃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此时此刻,当她身临其境感受着这个自己狠狠爱了一生的男人这样对待自己,眼中早已不是绝望那样简单,她忽然发狂一般笑了起来:“好啊,好啊,当年你就想这样了不是吗?当年,你知道是我出卖了花鸢,让她遭受天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灰飞烟灭的时候,你便就想着要杀了我,不是吗?”

“若非天君天后护着我,想必我也早已经死在你的手下,今日,若是你实在难以解恨,你杀了我便好了,其实这样也很好,你恨着我,总比漠然的对着我,要好多了,最起码你心中还有我,哪怕是恨也没有关系!”

她的话音未落,只觉得脖子上的力道已经又加重了几分,丝毫不留情,仿佛隐忍已久的仇恨,忽然间迸发出来,但是静灵天妃越发嚣张,他却越发的冷静下来,到了最后他松开手,将面前的女人丢开,一字一顿道:“永远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滚!”

静灵天妃狠狠地咳了几声,婢女惊惶地冲上前来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十分的狠厉。她恨恨地看着云越,可是云越根本不愿意再看她一眼。此时此刻,两人之间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连那刻意维护的意思客气也荡然无存。

静灵天妃粗粗地喘着气从鬼门关游走一回,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良久才慢慢地直起身,在婢女的搀扶下,又变成了最先那个雍容华贵的天妃,她冷笑一声,看着云越,淡淡道:“云越,你记好了。今日你这样放过我,我就当成你我之间还存着一些情意。你是舍不得杀我的。但是,你要记好今日,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宿执与慕芙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你一心想瞒着慕芙的什么事情,也许已经有人替她查到了。三重天几番波动,又是宿执掌管,他怎么样都是一个可疑之人。如果你真的不放心,不妨将这个人看得紧一些!”

说到这里,她话锋又一转:“不过说来也很可笑,比起我,你难道不是更没有资格去爱一个人吗?不错,我的确是背叛了花鸢,将间接害死。可你何尝不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若非你不愿意施以援手,若不是你根本一早就晓得了真相却迟迟不愿意告诉他们,他们也绝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你才是自私的那个人,是你和我一起将他们害成这样,你自己好自为之!”

是静灵天妃说完这番话,终于转身离开,那带来的礼物被丢在一旁,煮了一半的茶叶也已经微凉。云越目光复杂,看着静灵天妃离开,他坐回到座位上,显得有些失神。

而在两人都没有注意的方向,男人的衣角从角落一闪而过。宿执神色冷淡深沉,悄无声息的就此离开云越的行宫,回到了自己的行宫。

其实性情相同的人也总有一些习惯是相同的,好比云越宿执还有慕芙这样,都不喜将自己的宫殿弄得热热闹闹,宿执回来,同样是一室冷清,但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上,他将玉佩取下放在一旁,想着慕芙应当已经休息时间很久,大致是恢复了一些元气。

可是慕芙不出来,他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这里等着她。少顷,那玉佩泛出一阵白色的光芒,一个曼妙的人影从玉佩中慢慢的释放出来,慕芙神色十分的失落,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宿执身边坐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宿执静静的看着她,也没有打扰她的思绪,宫中安静无比,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宿执原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坐下去。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望向慕芙的时候,竟然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了……

两行清泪无声的落下,那眼泪中不仅有绝望,震惊、痛苦,还有满满的无助,她将双腿放上了榻上,双手环抱住,一张小脸埋在膝盖间,哭的无声无息。宿执不知怎么的,在那一瞬间心竟然狠狠的疼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慕芙有这样的牵挂,可是此刻看着他这样抱在,一起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无声无息的哭泣她,便觉得十分的不好受。仿佛那个难受绝望震惊无助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宿执的背后还有麒麟兽弄出来的伤痕,但是此刻这些伤痕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依稀记得当日在魔宫之中第一次见到慕芙的场景,她从穿云镜的虚空掉了出来,掉落在魔界的深山之中,他将她捡回来,看着她苏醒,看着她与阿娆玩耍,十分的活泼可爱。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眉宇间已经再也没有了神采,就这样抱在那里不言不语的落泪。宿执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宿执微微蹙眉,顺着那只白腻的手望了过去,慕芙已经抬手抓住他,目光也望着他,那目光无助的很,她抹了抹眼泪,甚至对他笑了笑,轻声道:“可不可以先不要走,陪我坐一坐?”

宿执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人却坐了回去。慕芙说了声“多谢”,身子朝他靠近了一些,尝试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宫中安静的很,慕芙这样靠着宿执,让宿执觉得心中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但是当他听到慕芙问出的那些话,那些感觉也只能暂且抛诸脑后。

慕芙靠着他轻声道:“宿执,方才应当不是我听错了吧?”

慕芙轻声地说着,那声音十分的小心翼翼,好像这只是一个梦,她只要稍微说话重一些这个梦就会碎了一般,宿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毕竟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静灵天妃亲口说出是她出卖花鸢,是她害死花鸢,哪怕只是间接的害死……而云越见死不救,他明明知道了什么却不愿意告知,以至于慕芙的父母最终灰飞烟灭……

这个真相有些残忍。就在不久之前,当宿执提出让慕芙去查清楚一切,等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云越他们就算再想阻止,也已经是无心无力。而慕芙却顾忌着与云越多年的情分,不敢轻易行动。

但是到了现在,真相却犹如一个狠厉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什么才是云越真正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什么才是他们真正想要隐瞒的……原来他们想要隐瞒的,竟然是这些……

他见死不救,害死她父母的这件事情……

慕芙忽然觉得这个天宫十分的冷,她抬头望向身边的宿执,赞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姑姑不愿意让我回来,为什么这个地方被她视如龙潭虎穴,为什么她会让我离得远远的,一心想让我做一个普通平凡的人,但是你说命运是不是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越是不想让你知道什么,你就越是一定会知道些什么,到最后什么事情都还需要自己来承担……那些曾经呵护过你的人,也会因为时间流逝而一个个消失……”

慕芙觉得,自己现在犹如置身于虚空中的一根羽毛,飘飘浮浮无落脚之处。心中根本没有一个定数,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太过震惊,她完全没有把握去消化承受这个真相,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自己一味的想要让自己成长起来,变成一个正常的少女。

她想,如果自己老实一些,和姑姑在一起。哪怕现在依旧是一个孩童的身份,但日子无忧无虑,根本没有什么顾及,也没有什么痛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觉得身上有千斤重担。面对着那些残忍的真相,既不敢去触碰却又不得不去触。

宿执静静地看着她,沉声开口:“当日为你解开封印之时,我曾问过你,倘若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你会不会后悔?可是你说你并不会后悔,当时我倒觉得你十分的勇敢,如今,你也应当如同当时一样,勇于面对着一些你自己才会好受。”

慕芙还是保持着靠着宿执的那个动作,闻言她慢慢地将自己的脑袋抬起来,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宿执不知道她这个时候笑起来是什么样的意思,不免问道:“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慕芙看着他,忽然道:“之前听你说,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定有一个与之十分相似的另外一个世界,我原本是不大相信的,可是现在我却十分愿意去相信,宿执,若是真的找到这样一个世界,你介不介意带着我一起走?”

宿执微微一愣,竟然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个梦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多年的心结?他只是凭着一股直觉才有了这样的定论,真正是不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面前的少女却对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宿执觉得她的无助几乎要将自己吞灭……

他想了想,淡淡一笑:“你可想好了,且不说这样一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你当真能割舍得下一切?”

其实宿执得这番话说的很是含蓄,慕芙淡淡一笑:“你倒是会安慰人,这和割舍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贪生怕死逃命罢了,爹娘既然将我体内存下封印,多年来我因为封印的阻碍不能正常的成长,想必他们早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却依旧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现在我已经忤逆了他们的意思,自己开了封印。倘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一番苦心,我只是觉得,倘若真的存在另外一个世界我必然要救出姑姑,和她去到那个世界,如果能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怎么?难道是你后悔跟我说出这件事情?怕我拖累你?”

宿执只是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意思已经足够明确。

慕芙笑了出来:“其实,这个时候还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陪着,实在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宿执“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回答。慕芙看着他已经将幻化的伤口又重现出来,不免问了一句:“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再重新上一道药?”

宿执摇摇头:“不必。”

宿执身上的伤还要养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慕芙却不得不为自己的状态所思考。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单独做任何事情,随意做些事情消耗一分体力就没有办法再做别的事情,得休息上好一阵子。

凭借这样的状态,根本就连正常的行动都无法做到。宿执之前就说过,如果他没有在,规定时间之内回到自己的身体内之后也会受到影响,只是因为她如今是半元灵的状态在外游走,所以比将整个元灵站斩出来的时间要支持的更久。

但是就算是维持的再久,时间也是有限。现在宿执受伤,他们更没有理由立即去查探那些不知道的事情,慕芙想了想,依旧觉得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

然而,慕芙能考虑到这个问题,宿执自然比她考虑的更周全,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慕芙准备回到玉佩中好好休养生息。

只是她这一睡,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周围又不一样了——群山环绕,幽绿翠绿幽幽,她坐在一片草地之上看着周围的景色,不免有些发愣。

莫非这是做梦?她明明记得自己待在那玉佩之中才对,这样的场景更是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被宿执带出来醒过来之后的场景,也是被带到了这样一个美丽的郊外,她心中一动猛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宿执一身月白长袍,曲腿坐在一旁,他面前架着个火堆似乎还在烤着什么好吃的。

宿执知道她醒过来,望向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低沉,却悠扬好听,他说道:”若是饿了便过来吧。”

这样的场景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慕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带出来的,她愣了愣,起身走到宿执身边,可是这一动,却又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的手握了握拳,总觉得好像更加踏实,走到火堆边坐下,宿执手里的鸡已经烤的差不多了,他将烤鸡放在鼻尖嗅了嗅,微微点点头,顺手就递给了慕芙。

慕福又是一愣,不知名所以的看着他,她如今只是半元灵的状态,就算实化了吃下这些东西也未必有用,而且会更加耗费体力。难道他不懂这一点吗?

宿执见她不接,竟然催促道:“还不饿?快些拿过去。”

慕芙愣愣的看着他:“我现在这样这些东西吃了也是于事无补,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宿执目光一动,忽而低声一笑,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慕芙只觉得这样的触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踏实又真实,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烤鸡已经在她手上,她猛地瞪大眼睛,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宿执已经开始考别的东西吃,慕芙左看右看,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池,她猛地放下鸡,一路跑过去,然而当她在那水池中看到另外一张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愣——他现在这张脸和从前的阿娆一模一样!

她心里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猛转身回到宿执边上,惊讶道:“你做了什么?”

宿执不紧不慢悠悠闲闲的烤着吃食物,听到这样的问话,只是笑了笑,将刚才的问句又重复了一遍:“当真不饿?”

慕芙心中无法,加上她确实有些饿了,这样真实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她一屁股坐下来,抓起那是烤鸡便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她这吃相着实没有半分淑女样貌,偏偏却让人觉得大方又可爱。

“慢点吃。”他伸手又摸出一个水袋来递给她,慕芙不吃还好,这一吃便像是十辈子没有吃过饭一般。半元灵的状态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实实在在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她对着宿执摆摆手,继续大啃。

啃着啃着又不免望向宿执,她心中已经猜了大半,但是并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按照宿执的修为,他大可以自己的灵力作出一个假,人来就好比当初的阿娆。

阿娆便是以他的元灵衍生出来的人物,但是因为修为更高,所以导致阿娆整个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现在她看到自己这样一身阿娆的容貌,难免会去猜测宿执会不会是以同样的方法做出来的另外一个躯体,将她的半元灵揉进来。这样,她就相当于重新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但唯一不同的是,阿娆虽然有自己的性情,却依旧是他元灵的衍生,而自己现在这样实实在在的,触感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所以她心中有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宿执调整着火候,转动着手中的木棍,见她啃着啃着忽然停了下来,不免望向她,问道:“莫非是味道不好?”

慕芙没有回话,心里却在嘀咕——这味道何止是好,当真是太好了!却也没见过谁将一只普通的烤鸡烤出这样的滋味!

她扯了扯嘴角,嘴上还在嘴硬:“也就这个味道了。”

他这个嘴硬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神色间好像都多了几分生动活泼。宿执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浓,并不去拆穿,依旧认真的烤着另外一只烤鸡。

慕芙接着吃烤鸡,大概是因为太饿了,很快便将一只鸡给吞下肚去,等到吃完之后才慢悠悠的接过宿执手中的水袋,猛地喝了一大口。

耳边传来了男人低低的嘱咐声:“喝慢点,没有人和你抢。”

慕芙险些呛了一大口,她好奇地看着宿执:“你……”

好像是忽然不认得他了一般。

然而宿执一直都没有想要解释清楚的意思,一直到两人全都吃饱喝足,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对慕芙伸出手。

来慕芙有些不解。

宿执直接弯腰将她拉了起来,慕芙只觉得男人的手掌温热又干燥,就这样被他牵着朝深山走去。慕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她后面,问:“这是要去哪里?”

宿执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一笑:“去新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