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苏沉默的想了很久，忽然间，他抬起头望向慕清娆：“慕姐姐，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你！”

慕清娆想了想：“是关于你姐姐？”

颜苏点点头，直接起身站在慕清娆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他神色坚定的看着慕清娆：“姐姐神形俱灭的时候，青华帝君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姐姐对他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可是姐姐已经受伤太深，帝君已无能为力，所以将姐姐的气泽封印在了女娲石内，颜苏想要请求慕姐姐，从帝君手中抢回姐姐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泽！青华帝君，他不配！”

慕清娆没有想到，颜苏会有这样的请求。

“青华帝君，现在何处？”

“就在魔族的鬼域幻境之内。”

“鬼域幻境？”煦原君捧着一杯茶，转过头看了看立在满前的颜苏和慕清娆，微微蹙起了眉头：“好好的，为何要去鬼域幻境？”

一众弟子已经去歇息，连苍缪也在房中休息。慕清娆原本是不想和煦原君有什么瓜葛，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在别人的地盘，如果不打个招呼就贸然前去，是不太合适的。

煦原君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你们先说清楚，为何要去那个地方。”他顿了顿，复又道：“鬼域幻境之中，邪气旺盛，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理智。你们要过去，本君觉得有些不妥。”

慕清娆微垂着目光，她看了颜苏一眼，在颜苏眼中看到了焦急和不安的神色，转而问道：“不知魔君可晓得，鬼蜮幻境里面，有什么人吗？”

鬼蜮幻境在魔族之中，煦原君怎么可能不晓得？他淡淡一笑：“鬼蜮幻境的确在魔族之中，但是也是在魔灵池的池底，本君已经很久未曾涉足过，原先里面有什么，现在是否还会有，本君并不敢保证。你们……”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番，又回到慕清娆的身上，：“你们要去那里做什么？”

既然要去别人的地方，不把理由说清楚似乎是有些不妥，慕清娆想了想，道：“我想，魔君应当不会觉得很陌生才对。”

煦原君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

自从他入梦看她，又在梦中与她将话给说开了之后，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见面。此番这样客气疏离的说话，倒像是他第一天见到她的那个样子。煦原君想了想，复又道：“鬼域幻境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封印起来，封了这么多年，里面的魔气和瘴气早已经浑浊不堪，你们现在要进去，无疑是要先开启封印，这件事情太过危险，本君不认为你们适合去到那里。”

慕清娆微微挑眉：“外面的人不适合进去，那里面的人可适合出来？”

煦原君端起茶杯的手又是一顿，抬眼望向慕清娆，又转而望向颜苏。其实，当年那件事情，煦原君并不算参与其中，甚至来说这件事情和他根本没有半分关系，即便之后青华帝君携着带有颜月最后一丝气泽的女娲石入了鬼蜮幻境，那和煦原君也没什么关系。

煦原君捏着茶杯盖子，轻轻地拂了拂茶面上漂浮着的茶叶，语气变得淡了几分：“你们远道而来，便是魔族的客人。魔族万没有让客人去以身犯险的道理。就算里面曾经有什么人，现在也是在不好说。颜苏，颜月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应当介怀才是。”

慕清娆闻言，忽然道：“魔君从未放弃过要称霸三界六道，让魔族当道的想法，又为何要抹杀掉颜苏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我很尊重魔君的执着，但也请魔君不要让颜苏失望。”

他果然还是相当介意，否则也不会三句话不离这个。原本煦原君是摸不准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听了这话，他不怒反笑，原本冷淡下去的语气又渐渐地温和起来：“并非本君不让你们去，只是考虑到那个地方十分的危险，就算你们去了也未必能如常所愿，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人是生是死，女娲石是存是亡，根本没人知晓。你们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本君也不会强行阻拦。”

颜苏的眼珠子一亮：“魔君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了？”

慕清娆看了颜苏一眼，他果然是激动非常。

煦原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硬，闻言点了点头：“既然你们一定要去，不如就让本君陪你们去，若是半路有什么危险，便马上回来就是。”

颜苏振奋道：“这样甚好。”

煦原君转而望向慕清娆：“你觉得呢？”

慕清娆懒得和他说话，转身出去了。

鬼蜮幻境在魔灵池的底部，要进去，就得先进入魔灵池。三人一路出去，魔族中的魔将见到煦原君纷纷行礼，慕清娆看着沿途过去不断转过头回望的小魔，只觉得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可是暗语煦原君在这里，他们并不敢造次。

魔灵池在魔族的南方，南方原理焚心之地，所以渐渐地，慕清娆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些。这样的感觉让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焚心之地。

她有一个疑问。

还没问出口，煦原君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慕清娆神色一敛，收回目光。又走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魔族会在这样的地方？”

煦原君对这个问题既不吃惊也不意外，更没有觉得慕清娆哪里失礼冒犯，他只是想了想，道：“魔族万年前就已经落居在这里。”

万年前……

仿佛知道慕清娆在想什么一般，煦原君继而道：“万年前，这里其实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信不信，即便是霞光灿灿的九重天，也不及这里？”

九重天？

慕清娆没有去过九重天，但是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人家说“人间仙境人间仙境”，尚且在人间，好的地方都称作仙境，但是中就要加一个“人间”做前缀，无疑还是表明这个地方虽然美，比起仙界来却还是略逊一筹。

可是这个地方，竟然能比仙界还没？慕清娆自然是觉得煦原君有些信口开河：“我常常听人说，心之所向，必是心头最美。煦原君觉得这个地方美，也许是当真喜欢这个地方吧。”

这话就有些岔开话题了，其实她一开始就只是想问一问，为什么这个地方离焚心之地这么近，这么难受，魔族还要在这个地方生存。可是煦原君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反倒说起这个地方的好来。

慕清娆没有那个功夫听他做一个风景描写，只好岔开话题，只是一路上走过去，有些好奇——这魔灵池为何还没有到。

煦原君见她谈性减弱，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这个地方从前很美，不仅仅是因为地方美，也像你说的，的确是因为我十分的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即便大战之后这里有了永不熄灭的天火，成了一个焚心之地，魔族也没有道理离开……前面，便是魔灵池了。”

话语忽然转换，慕清娆也随着那未落的话音，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魔灵池。

这哪里是魔灵池，分明是一潭乌墨水！

水似乎是有温度，远远地都能看到水上面冒出来的蒸汽。见慕清娆面露疑惑，煦原君解释道：“焚心之地的天火不仅仅烧在地表，还入了地下，烧了这么多年，将魔灵池烧成了一潭魔灵温泉，应当也不奇怪吧……”

魔灵温泉……

慕清娆勾了勾唇：“那你是不是时不时的还要来这里泡一泡？”

这样调侃他，煦原君只是笑了笑，又加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慕清娆如今已经是清灵阶位，又有幻天印和鸣琴剑。等闲的对手已经不在话下，但是她天生谨慎周全，也没有一瞧见那魔灵池就一脑袋载进去，因为吃池水太过乌黑，她根本没办法看到水下面有些什么，只能先打探情况。

慕清娆：“为什么要交鬼蜮幻境？难道和封天印一样，又是制造幻境？”

煦原君摇摇头，笑道：“都说心魔心魔，其实，魔性是由心而生。鬼蜮幻境其实是历代魔族将领死后的埋骨之地。从万年前到现在，里面已经有了无数的魔灵。所以，魔障和魔气是整个魔族中最为浓重的地方。而后才有了魔灵池，也是有镇压之意。

镇压？

煦原君继续道：“三界六道之中，唯有鬼混没有修炼一说，但是魔族将领死后，身体身亡，心魔却尚在，所以他们存留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东西，就是由心魔转化而成的魔魂。只是这个魔魂不入六道轮回，只在这个鬼蜮幻境游荡。他们一声征战沙场，由于心中的牵挂和信念都是极为坚定的，所以进入这里的人，会被他们带入他们曾经的回忆。就算是……”

他看了看慕清娆：“就算是重演过去的种种，也不是不可能。而那些不被魔魂意识所扰的人，多半也会因为心里的魔性被激发，产生自己心中最牵挂的那个场面。”

慕清娆一惊，当真有些意外。

慕清娆：“那……是不是但凡走进这里面的人，如果被魔气所侵，也会把心里的执念激发出来……重、重演一遍？”

煦原君微微挑眉看着她：“你有？”

慕清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另外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是这样，最坏的结果是怎样？”

煦原君见她不回答，也不逼问，而是顺着她的问题回答：“最坏，也不过是和这些魔魂一样，永远留恋在里面，留在他们的心魔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