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明县以后，直接找到当地的教委，从教委主任查起。这个教委主任叫曾宪斌。是个中年胖子。我让下面的工作人员分别去问话，也是从每一个普通员工问起。这样才能问到最真实的情况。而我作为省纪委书记，只需要去转一转就行了。

一个上午问下来，再听一个工作人员的汇报。就明白了，工作人员小夏对我说：

“袁书记，这个曾宪斌问题很大啊。”

我说：“说些细节。”

小夏说：“一开始大家不敢说，后来看真要查，这才放开胆子来举报，这个曾宪斌教委主任一职也是花钱买来的。”

我说：“花了多少钱？”

小夏说：“我这有个数据，大约五十万。”

我说：“一个县的教委主任五十万？”

小夏说：“是啊。”

我的确吃惊不小。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可以在明县买一套房子了。要知道明县的房价不算高，也就四五千一平米，一个一百平米的房子也就五十万。

花这么多钱买一个教委主任这样的官当值得吗？我摇了摇头，继续查。小夏说：

“还有几个学生家长求见。”

我说：“他们消息倒灵通。”

小夏说：“一听说省长有人来查，他们肯定也是听到风声。”

我说：“我亲自接待。”

在会议室里布置好以后，我叫了两个工作人员一起，接待受害者家长。这起事影响太恶劣。退休老教师李明勇已经六十多岁了，本来退休了，但是山村小学里缺代课老师，又返聘回来任教，没想到会性侵害几个八九岁的小学生。

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本来官员应该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好好查一下这个人就行了。但是官员们却把这当成丑闻，百般掩盖，这样就不对了嘛。

那么，我们就来好好查一查。

几个家长在我面前哭了，要求我一定要严查这个禽兽老师刘家云。而且，家长们反映的另外一个情况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叫刘家云的老师，儿子也是石龙镇的副镇长，还娶了当地副县长王家国的女儿为妻。这样一来，就算爸爸犯下了这样的事，儿子肯定也得求当副县长的岳父大人打招呼。

我说：“这个副县长叫什么名字？”

小夏说：“就是赵生坤。”

我说：“鸡巴一个副县长就狂成这样了。”

记者小张也在一边，说：“还有一件事。”

我说：“什么？”

张小敏说：“这位副县长还说，如果是我女儿被性侵，我是不会找政府赔一分钱的，只会悄悄带她去治病。”

我说：“话不能这样说。这个副县长也好好查一查。”

小夏说：“你赵生坤？”

我说：“是。”

小夏说：“马上去查他。”

我手下这帮人，以前也没有这样干过活儿。从来工作都是十分谨慎，生怕得罪人，但现在跟着我干活，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干了，这样也好，这才能完全发挥他们的才干。

这全是一帮富有才华的年轻人啊。

一个下午查下来，不但查出曾宪斌的官职是买的。而且，还查出一些别的东西来，记者张小敏在酒店的房间里找到我，说：

“袁书记，告诉你一点猛料。”

我说：“什么？”

张小敏说：“这个曾宪斌，还有数十个情人。”

我说：“多少个？”

张小敏说：“数十个，根据目前我掌握的情况，应该是有十三个。”

我说：“这也太夸张了。”

张小敏说：“就是这么多。”

我说：“如实报道。”

其实就我的看法，官员生活作风上有些问题，也不叫什么事。关键还在于这个人是否能真正为民服务，不过，一般的情况是，只要官员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肯定经济上也有问题，因为要哄好这么些女人开心，也不是容易的。

也得花钱。

那么，钱从哪里来呢，还得贪污收贿。张小敏说：

“我可以如实报道吗？”

我说：“当然可以啊。”

张小敏说：“真的可以？”

我说：“这有什么问题？”

张小敏笑着退了出去。我觉得这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接待完了家长，家长们的要求我也算完全了解了。他们的要求十分简单，就是要查一下刘家云这个老教师的问题。但作为纪委来查，查的就不仅仅是这个老师的问题了。

肯定与当地的官场风气有相当大的关系，我们要扭转的是整个官场的歪风邪气。

这时，工作人员把曾宪斌带了过来。个子蛮高大的一个家伙，只是头发有些谢顶了。我说：

“老曾，坐。”

曾宪斌说：“我不敢。”

我说：“现在你还不是犯人，可以坐下来啊。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吧。

这样一说，曾宪斌只好坐了下来。然后，我示意工作人员退了出去，我也打算好好跟曾宪斌谈一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没想到工作人员退出去之后，曾宪斌一下子跪了下来，我说：

“老曾，这是干什么，快些起来。”

曾宪斌说：“袁书记，我求你放过我吧。”

我说：“你要老老实实交待问题。”

曾宪斌说：“如果我交待了，就放过我吗？”

我说：“我们党的政策你也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曾宪斌说：“我说我说。”

我说：“说吧。”

曾宪斌说：“我的是收了受到副县长赵生坤的压力，才会去劝说家长们不要告。”

我说：“这么说来，你做的这一切是赵生坤指使你做的？

曾宪斌说：“是。”

我说：“问题不在这里，说说你自己的经济问题吧。”

曾宪斌说：“我的经济问题？”

我说：“是。还有生活作风问题。”

曾宪斌说：“这——”

看到曾宪斌一付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像不想说。好在我也是有备而来，早就通过记者张小敏拿到了一份名单，这个名单全是曾宪斌的情人的。全是明县各中小学的老师。我把名单一个个读出来，这时，跪在地上的曾宪斌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我说：“老曾，这每个情人一套房子，加起来就是十几套吧，这钱是哪来的。”

曾宪斌说：“我说，我说。”

我说：“慢点，我叫人进来记录。”

我把工作人员叫了进来，只要从曾宪斌这里打开一个缺口，接下来查赵生坤就省事多了。而且，曾宪斌向赵生坤买官，那么，赵生坤这个副县长，职务又是哪里来的，肯定也是向更上级的官员买来的。

在明县呆了三天，由于工作效率十分高，也基本上查得差不多了。我办事讲究的也是一个效率，还有一个雷厉风行。把教委主任和副县长赵生坤带到省城去。慢慢查吧，这也算是一种双规的形式。

要说，记者张小敏的工作效率也是蛮高的，第二天，报纸上就刊了一份深度报道。把这一则教师强奸几名留守女童的事做了深入报道以后，目标指向教委主任，分管教育的副县长。

第二天上班以后，第一件事是向李江汇报工作。李江正在看报纸。李江说：

“小袁，报纸我看了，可以说，你们做得相当好。”

我说：“这么说来，李书记是同意我查处副县长赵生坤了？”

李江说：“当然同意。”

我说：“赵生坤还反映了一个情况。”

李江说：“什么？”

我说：“这个也牵涉到县委书记陈玉国。”

李江说：“县委书记也牵涉进去了？”

我说：“是啊。”

李江说：“那就继续查吧。”

以前老百姓经常说官官相卫，我自己从前也有这种错误认识。但是通过自己现在在的亲身体验，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件本来很小的事情，现在已经查到县委书记头上了，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李江说：

“这一次上面也是要好好查处一部分人，太不像话了。”

我说：“李书记，说实话，是有些不像话。”

李江说：“小袁，多亏你了。”

我说：“放心。”

李江说：“好好干。”

我说：“我还有一个想法。”

李江说：“你说你说。”

我说：“还是要充分利用媒体。”

李江说：“很好很好，这篇报道写得也相当深入。”

说的也是张小敏写的这篇报道，看来，这篇报道也得到了李江的认可。其实之前我也看到过这篇报道了。做领导的人，平时工作也不算多，每天有很多的时间看报。

回到办公室以后，我又接到张小敏的电话，问我：

“袁书记，报纸看了吗？”

我说：“看到了，写得相当深入哇。”

张小敏说：“还是要感谢袁书记哇。”

我说：“怎么是你谢我呢，要说谢，还是我谢你啊。”

张小敏说：“袁书记，还有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

张小敏说：“我想请你吃个饭。”

我说：“好哇。”

然后，我们约定了吃饭的时间地点。通过跟张小敏接触，我也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小女人好像对我有些好感。那么，我也不要空过了，还是应该深入了解一下。

刚好中午有空，就和张小敏一起吃饭。在外面一家餐厅的包间里坐下，张小敏说：

“喝什么酒？”

我说：“能不能不喝酒吗？”

张小敏说：“不，要喝一点酒的。”

我说：“好吧。来点啤酒吧。”

其实下午还有工作。中午我也一般不喝酒，不过，小女生这样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喝点啤酒，这也是为张小敏省钱。

几杯酒下肚，张小敏脸也红红的，更是显出了几份娇羞，说：

“袁书记，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我说：“怎么这样说呢？要说谢谢，也是我谢你才对啊。”

张小敏说：“我们报社的情况你不了解。”

我说：“哦？”

张小敏说：“他们把各个行业也划了片了，记者不许越界，然后，我跑你们纪委的工作，但是以前，纪委的什么事也不让报道，我一年几乎没出过一条稿子。”

我说：“以后尽管来报道，我们也需要你的宣传。”

张小敏说：“所以，我要谢你。”

我说：“原来如此。”

不过，一般来说，记者的工作是宣传部门的工作成绩。但是纪委的情况有些特殊就在于，这个东西如果报多了，也全是社会阴暗面。

有些不和谐。

不过，我倒不在乎这些。而是要真正把自己的工作干好，那么，在媒体上公开报道以后，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那些来说情的人，也要考虑再三，不好意思来说情了。

张小敏说：“你们纪委，是出大稿子的地方。”

我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大稿子出来。”

张小敏说：“袁书记，我觉得你这个官员，跟其他官员有很大的不同。”

我说：“什么不同?”

张小敏说：“什么不同，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感觉不一样。”

我也哈哈笑了。

无非是别人坐在这个位子上，想的是保住自己的官位。而我，是实实在在想做一点事。那么，查处几个贪官，来净化一下社会空气，也是一件好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