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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包间里坐下来,吴海洋上菜也还是蛮快的。然后,酒也上来了。只是我不喝酒,不过,张林斌的意思还要跟我喝一点,那就少量吧。喝一点酒后也容易交心,我说:

“认识吗?”

“你说老吴?”

“是。”

“当然认识,以前还是朋友呢。”

“哦。”

“不过,后来没怎么来往了。”

我也笑了。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以前吴海洋是A市电视台的台长,张林斌是卫生局局长,卫生局还跟电视台联办过一档栏目。他们关系熟也是正常的。只是官场的友谊跟别处有些不同,今天你坐在这个位子上,我们是好朋友,明天你没当官了,我走在路上就不认识你了。

人们说的人走茶凉,就是这个意思。张林斌说:

“后来听说老吴去坐牢了?”

“这不出来吗?”

“所以,就开了这个餐馆?”

“是啊,人总得吃饭嘛。”

“也是哦。”张林斌感慨,“不容易,真不容易,这个应该比较赚钱吧。”

“你看生意怎么样?”

“人来人往,好像还不错。”

我也笑了。的确,来吴海洋这里吃饭的人的确不少。以前听吴海洋也说过,其实他的理想不是当什么电视台台长,也不是当什么县委书记,就是想做一个厨子。他喜欢炒菜,喜欢研究菜谱。

只是这个社会太势利,把工作分成三六九等,如果你是电视台台长,人们就以为你很牛很了不起,如果是个厨子,就会看不起你。我说:

“老张,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是有。”

“什么事?”

“我跟陈晓燕吵架了。”

“哦。”

我假装吃惊。其实也是早就知道啦。不但知道陈晓燕跟他吵架,而且知道陈晓燕跟他吵架的原因所在。女人都是势利的,你在位时当着卫生局局长,这个十九岁少女还会跟你睡在一张床上,让你这杆老枪操她。

但是现在你没当卫生局局长,不能给人家带来什么好处,你得允许人家另攀高枝才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张林斌却参不透,叫我说什么好呢。我说:

“为什么啊?”

“这个骚女人,可能觉得我没当官了,要跟我提出分手。”

“我听说你提出要收回房子车子。”

“是有这一说,不应该吗?”

“不应该。“

“哦?”

“你想啊,她跟你在一起时,多大?”

“十八岁。”

“是啊,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跟你睡,你总得付出一点代价吧。”

“可是这也太贵了吧,她是金逼啊?”

“老张,话不能这么说。”

“反正我不服气。”

老张啊老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贪的钱也有八百多万,哪里在乎这一点小钱啊,跟一个小女生计较。嘿,不知不觉中,我也觉得自己站在陈晓燕的一面。也许是因为我跟陈晓燕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单纯吧,上了床的,立场难免会受到一点影响。张林斌说:

“小袁,我还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这个陈晓燕,好像有了新的情人。”

“哦。”

“有一次,我看她在网上聊天,聊得火热,我一去,她就关了电脑。”

“就这?”

“还有,她手机上经常会删除一些通话纪录,肯定背后有人。”

“有可能。”

“心里痛,难过。”

“老张,别这样。”

“如果我还在当卫生局局长,也许不会这样了。”

“哈哈。”

这个老张,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绕了一个大圈子,到最后还是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他如何知道,这背后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培中。如果说还有别人的话,那还有我。还有一个情人,则是南县中学的数学师曾宪斌。

饭吃到一半时,吴海洋也过来了,要向我敬酒,我喝了一个,然后,吴海洋坐了下来,我说:

“老吴,生意如何?”

“还行。”

“好好做生意,赚一点钱是最实在的。”

“是,这个比当官来得轻松。”

“哈哈。”

老吴能有这样的认识,证明他这几年牢没有白坐,虽然年纪不小了,也算有所体会,没有白混。由于老吴坐下来了,我们又一起回忆起往事。老吴说到他第一次看到我,就觉得我是个人才,然后,把我招进来,果不其然,我现在已经混成了A市的市委书记,也证实了当初吴海洋对我的看法。

我听着吴海洋说这些废话,也只是听听。我也深知,吴海洋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明智,我刚来到A市当记者时,也并没有高看我一眼,我也一样只是做一个平凡普通的记者。当时我对吴海洋还有诸多的不满意,不过,我这个人,就算不满意,也不会说出来。

孔子也说过,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有本领,不一定要在这个社会上发挥作用,做一番事业,我从来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我只能说,老天如果让你成功,早晚会有出头那一天的,根本不用着急。

这些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张林斌仿佛对吴海洋做生意十分感兴趣,后来,我才明白,老张之所以会发生这些心理变化,也是有原因的,由于老张现在只是卫生局一个工会主席,没什么实权了,也捞不到钱了。就想到自己做生意,反正他也捞了不少钱了,也该投资一些生意才行。张林斌问:

“老吴,开你这样的一个餐馆,一天能赚多少钱?”

“一天纯收入至少五百吧。”

“一天五百,那一个月下来至少一万五哦。”

“差不多吧。”

“纯收入?”

“是啊。”

“真不错。”

老张后来说,这老吴肯定打了埋伏,说是一天五百,肯定不止五百。那么,这样一来,一个月下来肯定不止一万五。就算一万五,也不错的收入。

我以为张林斌对这样的小生意不会放在眼里,没想到他还是看在眼里。要说,一个月一万五,的确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就算张林斌以前当着卫生局局长,如果不搞些黑钱,光指着工资收入,一个月恐怕也就两三千块钱。公务员的工资不高哇。话说回来,当个官的,谁会指着工资过日子啊。

当然,当着官的人,总是想办法捞钱,搞黑钱。无官不贪吗。吴海洋问:

“老张,你有兴趣开餐馆?”

“不是有兴趣开餐馆,是在想,我自己要不要做点生意。”

“你不是当着卫生局局长吗?”

“别提了,下来了。”

“是吗?”

“是啊。”

“谁把你搞下来的。”

“我。”这时,我再不说话也不好意思了,“我宣布张林斌下台的,老张,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

我微笑着看着张林斌,同时,吴海洋也看着我。大约吴海洋想不到,我如今也有这么大的权力,我也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不过,张林斌还算懂事,说:

“这事不怪小袁,是老黄。”

“黄培中?”

“是。”张林斌说,“这次我的位子,是让黄培中的情人王玉芬占上了。”

“计生委主任王玉芬?”

“是。”

“复杂,不是听说他跟余大海有一腿吗?”

“那只是表面,真正背后好的人是黄培中。”

“哦。”

只要人们谈起这些八卦来,真是没完没了。而且,都是在官场混过的人。只是我还当着市委副书记,这两个人,一个坐过牢,现在开个小餐馆,另一个做了个闲职,工会主席,屁用没有,别人也不把他当一回事。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搞不好会牵扯到我。如果黄培中知道我也在现场,听他们说这些坏话,会怎么想?瓜田李下,很难说得清楚。所以,我说:

“老张,我先走了,还有点事。”

“不再坐一会儿了?”

“不坐了。”

“也好,我跟老吴探讨一下做生意的事。”

“也好。”

说完,我就离开了。

当我回到家时,刚好看到门口还有一个女人,正等着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会是夏青青。这个女人以前是我前妻,后来也没有再婚。意思是一直还在等我,这让我也有些不好受,按说离婚了,就该再结,问题是夏青青结了又离了,这样一回味,又觉得从前的我好一些,嘿,这个女人,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我说:

“夏青青,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怎么不打个电话啊?”

“怕你不肯见我,只好在家门口等。”

“这又是何必呢?”

“以前打电话给你,你也总是拒绝。”

“没有哇。”

“哼,敢说没有?”

我想了一想,还真有那么一两次。夏青青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或不在A市,或当时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小袁太风流哇,当着一个小小的官,人又长得帅,又年轻,有几个女人喜欢,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见夏青青倒是真的。我自己没当成一回事,没想到人家夏青青记在心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还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我说:

“进来坐吧。”

夏青青跟了进来。

坐下来之后,我给夏青青倒了一杯水,她接过来喝了。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以为生活翻过去了一页,可是这些旧人,总是在新的生活中出现,时时刻刻提醒过,旧的生活还没有过去。我说:

“青青,有事吗?”

“没事。”

“没事?”我笑,“有事说事吧,我只要能帮你的,一定会尽力。”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我性生活不能满足,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