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蓝在一边看电视，我和李娟在聊天。由于两人喝高了，说话声音也有点大，李娟说：

“小袁，不错哇。”

我说：“什么不错哇？”

李娟说：“马上要当组织部长了。”

我说：“就这事？”

李娟说：“对啊，以后就是我的上司了。”

李娟混了这么多年，不过是A市的组织部副部长。以前还是我的上司，至少名誉上还可以管着我。现在，风流轮流转，我转到李娟上头去了，我做了组织部长，而李娟还是继续当副部长。

只是我心里有些不愿当，我跟陈蓝的爸爸陈生根谈过，他的意思也是要我在基层继续锻炼，先不要当什么组织部长。我说：

“娟姐，你说我要当这个组织部部长吗？”

李娟说：“为什么不当？”

我说：“我在南县还没做出什么业绩来，暂时还不想上来当。”

李娟说：“傻瓜，错了这个村，可没下个店了。”

我说：“不会吧。”

老实说，我是那种性格犹豫的男人。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想必读者你也深刻地理解袁江涛这个人物。

正是由于性格的优柔寡断，才会跟一个又一个女人上床，只能运气比较好而已。李娟说：

“你想啊，组织部长是市委常委，你一个县委书记，一下子做到市委常委，这得多大的进步啊。”

我说：“好像是哦。”

李娟说：“所以，我说，如果不去当，真是脑子进水了。”

我说：“我该来当？”

李娟说：“当然应该。”

跟李娟聊了一会儿，李娟也为我不肯去当组织部长，而心痛万分，搞得我思想也起了波澜，我也清楚，在南县，天地毕竟太小了。如果去A市去，也不错。

回到家之后，陈蓝问我：

“这个李娟，对你好像蛮关心的哦。”

我说：“是啊，她人蛮好的。”

陈蓝说：“不会是喜欢你吧？”

我大吃一惊。

要说，女人的预感还真是准啊。我自信在陈蓝面前，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可是人家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李娟跟我之间的关系。说什么喜欢我，岂止喜欢，我们还上过床呢。

这些能让陈蓝知道吗？不能。我说：

“别胡说啦，怎么可能，她大我那么多。”

陈蓝说：“你不懂女人。”

我说：“根本不可能的事。”

陈蓝说：“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就看得出来，完全是一种爱。”

我说：“别胡说了。”

陈蓝说这些，我也只能当成一个笑话，不能较真，一较真你就输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好在我也是转移话题的高手。

我坐在沙发上，电视还看着，我却没看，一付沉思的样子。果然，陈蓝问我：

“在想什么？”

我说：“蓝蓝，你说我要去当这个组织部长吗？”

陈蓝说：“我爸爸不是说，先在南县当县委书记，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吗？”

我说：“是啊，可是现在李娟的意思，组织部长也是一个不错的职务，如果错过了，也不好嘛。”

陈蓝说：“以后我爸爸再把你提起来。”

我说：“就算提起来，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我提成市委书记吧，一把手也不是容易干的啊，也得一步步来吧，如果现在当了组织部长，市委常委，对我来也说，也是一种进步啊。”

陈蓝说：“我不懂这些官场的破事。”

我叹了一口气，关键时候没有人给出个主意。一切还是得我自己来啊。

按照约定的，第二天要去看副省长周林。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钟了。要说，昨天也没有恩爱，身体太累了，也需要休息，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

我醒来时，陈蓝也睁大眼睛，问我：

“起来吧。”

我说：“好哇，起看周林？”

陈蓝说：“是啊，答应我爸爸的。”

我说：“真不想去啊。”

陈蓝说：“去吧，你不是一直拿不定主意吗？这不，去问一下周林，让他帮你拿个主意。”

我也觉得不错。在这种时候，我自己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么，就听一下别人的意见。周林是不会害我的。

只是我心里还有一层担忧，由于我跟周林的女儿周依依也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如果还着老婆去见周林，搞不好让周依依看到了，也会多受一份刺激，我可不想。但是陈蓝也是陈生根的女儿，周林看到她应该更好一些。

至少会对我好一点。我说：

“万一周林不在家呢，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陈蓝说：“要不，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我说：“我来打。”

接着，我到阳台上去打电话给周林。虽然是副省长，不过，我从前也是给周林当过秘书的，关系不一般，我说：

“周书记，我和陈蓝打算去看一下你。”

周林说：“好哇，我正好在A市。”

我说：“在A市？”

周林说：“是，你过来吧，还是我从前的家。”

我说：“好，太好了。”

本来，我不打算问周依依的，但还是问了。本来，周林对我跟周依依的关系也并不反对，后来，周依依因为吸毒，还进了戒毒所，出来时，还是我接的。我说：

“周依依最近还好吗？”

周林说：“还好，完全戒掉了。”

我说：“这就好，这就好。”

周林说：“我让依依来接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让周依依接到手里了。一开始，我还抱有幻想，以为周依依不在家。周依依说：

“江涛，我想你了。”

我说：“这么直接啊。”

周依依说：“你还在南县吗，我过来看你。”

我说：“别，还是我过来看你吧。”

周依依说：“好哇，好哇，快点来哦，我等你。”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这会儿陈蓝已经走过来了。有老婆的男人就是这点不好，你打个电话她也过来，完全没有私人空间。就这，人家人还不满意，果然，陈蓝笑了。我说：

“发情啦？”

陈蓝说：“你才发情。”

我说：“没发情，那笑什么啊？”

我说：“不是说了吗，打电话给周林。”

陈蓝说：“给周林打电话，也不用避人啊。”

我说：“习惯了，有人站在一边，讲不来电话。”

陈蓝说：“为什么？”

我说：“怕我说话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的，让人评头论足。”

陈蓝说：“这么在乎别人的评价？”

我说：“是啊。”

这样一解释，陈蓝觉得合情合理。事实上，我也是这么一回事。一是为了隐私，觉得讲电话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有个第三者在一边听着，那种滋味叫人不有些不自在。

二是表面上，我是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其实骨子里还是在意别人的评价。我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洒脱啊。陈蓝说：

“周林在吗？”

我说：“我们运气真不错，他人就在A市。”

陈蓝说：“不会吧。”

我说：“幸亏打了电话。”

周林虽然在省城当副省长，但是以前在A市也置了房子。这里多说几句，公务员的隐性福利就是有建房子这一项。前几年，A市也为公务员建房子，集资建房，每人只需要交800块钱，剩余部门则由单位来补齐不足部分。

这样，周林在A市也有一套房子，还挺大，一百六十平米。这样也好，到一个任职，就可以混到一套房子，要不说当官好呢。

我和陈蓝一起在外面吃了早餐。然后，打的去周林的家。由于不是第一次去了，也是轻车熟路。敲开周林家的门，开门的正是周依依。一看到我，周依依就抱了过来：

“江涛哥哥，你终于来看我啦。”

我说：“不要这样吗，你嫂子会不高兴的哦。”

我这样说，正是为了化解尴尬。就像有人说的，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你把自己这个秘密当成一个笑话来讲。反正不会有人相信，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这样一来，陈蓝不好生气了，也笑着跟周依依拥抱。假装亲热。我问：

“放寒假了？”

周依依说：“放了。”

我说：“在省城不好玩，又回来了？”

周依依说：“我堂姐结婚，昨天就回来了。”

周林这时也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一付亲切的样子。这时，我才发现，才多久不见啊，周林仿佛比前要老了许多。官场凶险，以前在A市是做一把手的，现在去到省城，也只能是个副省长。

都不容易。周林说：

“是啊，回来了，就小住几日。”

我说：“周省长，陈蓝爸爸让陈蓝和我一定要来看看你。”

我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略表心意而已，总不能空手来吧。

这也是陈蓝教会我的，照我以前的脾气，空手来就是了。但是做为一个中国人，还是得讲究一点中国习惯，中国气派，就是得礼尚往来。

就像李娟生日，虽然我们没准备什么礼物，但至少两瓶红酒，略表心意，也显得人知礼。

这个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真叫人讨厌。周林说：

“小袁，这是什么意思啊，来我这儿还要带礼物吗？”

陈蓝说：“周叔叔，这是我爸让我带给你的。”

周林说：“老首长身体还好吗？”

陈蓝说：“还好。”

然后，两人聊起了陈蓝爸爸的身体健康。好在陈蓝爸爸也是当兵出身，要说身体健康，还真没什么毛病，而且，这个对官场上一些事，看得也相当淡，虽然当着一个部级高官，但人家一样读书，读《老子》读《庄子》这份修为，还真不是一般官员可以达到的。

至少周林就没有这份修养。

聊了好一会儿，周林才煞住话头，问我：

“小袁，听说近你在南县，搞得风生水起啊。”

我说：“没有哇。”

周林说：“哈哈，小袁，你真是太谦虚了啊，你干部人事改革这一项，可是得到市委书记老黄的认可哦。”

我说：“这只是太小的一项，别的工作还没推进。”

周林说：“人事是最重要的，做事说到底是做人，干部也是用人，人的问题是最复杂的，你不怕麻烦，从这个地方下刀子改革，真不是一般的勇气啊。”

让老周这么一夸，我真有些无地自容了。要说当时为什么从人事改革入手，我还真没想过这么多。不过，一向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由于我当上县委书记，王厚成不服，处处跟我为难。

然后，王厚成也是南县本地人，多年经营的势力，如何把这些人清洗掉，换上自己的人。（我自己本身也是没有人的，没有派系，刚去，还没站稳脚跟呢。于是考试。）没想到歪打正着，倒引来了黄培中的注意。

只能说小袁的运气还真是一般地好哇。

我才决定搞人的，把别人的人搞掉，叫自己的人上去。周林说：

“小袁，这这是政治，就是这么简单。”

我说：“什么？”

周林说：“把别人的人搞下来，把自己的人搞上去。”

我一听也笑了。可不，别看政治那么复杂，其实要说简单，还真是十分简单呢。没那么复杂，不过，跟周林在一起，他也有他的优点，我也要多学习才是。我说：

“可是陈蓝的爸爸却说我可以继续在南县干。”

周林说：“陈部长这么说的？”

我说：“是。”

周林说：“他毕竟不了解实际情况吧，这年头，基层的官员不好当。”

我也点了点头。我得承认，周林对官场，特别是基层官场，了解要多于陈生根，而且，有了昨天的跟李娟一番谈话，我思想实际上也有了某项转变。这时，周林接了一个电话，说：

“市委书记要来。”

我说：“哪个市委书记？”

周林说：“当然是黄培中。”

我说：“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周林说：“为什么要回避，一起见个面，我也让他照顾你一下，这年头，前头没人提拔，也很难上来。黄培中应该知道你是我的秘书出身。”

见周林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好坐着等。

这个时候，女人跟女人倒有很多共同语言了。反正我看到陈蓝和周依依一起在一边的书房里上网，聊得火热。

其实两人年纪也相差不了多少，一个是研究生（陈蓝），一个是本科生（周依依）。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有相同的审美观——都喜欢我这样的男人。

在一起应该有共同话题。

这时，门铃响了。进来的人正是黄培中。而且没带秘书，就一个人来的。我站了起来，黄培中先跟周林打招呼：

“黄省长，一直想来拜访你，始终没机会。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林说：“昨天刚回。”

黄培中说：“这要在家里多住几天吧？”

周林说：“小住几日。”

黄培中说：“太好了，我可以跟周省长多学习学习。”

几句话逗的周林哈哈大笑。其实周林根本就是一个副省长，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会称呼你为副省长，全是姓加上省长这个职务。而且，黄培中还是蛮会说话的，反正让周林十分开心。

同时，反正这些拍马屁的话，叫我说，也会让人脸红。不得不承认，在这官场混，脸皮厚是第一功夫。黄培中看到我了，说：

“小袁也在这儿？”

我说：“是。”

黄培中说：“小袁不错。”

周林说：“听说了，你准备让他来做组织部长？”

黄培中说：“是，有这个想法。”

说这话时候，黄培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周林一眼。我心里也大约能猜出来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绝对不会是因为我工作成绩突出，黄培中提拔我做组织部长，这中间肯定也有周林的情份在其中。

不过，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清楚，大家都是在官场混的人，你知我知。

这时，周林笑了：

“小袁以前是我秘书，小伙子人相当不错，很有才，我就想让他下去锻炼一下。”

黄培中说：“小袁的确不错。”

周林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小袁在南县，成绩还是很突出的。”

黄培中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