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南县之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到人民医院，找到了曾寒。时间已经下午六点钟了，我打发小王回去之后，就跟曾寒一起在一家餐馆里坐了下来。

点好了几个菜之后，我打开手机，调出网易新闻，说：“小曾，看新闻了吗？”

曾寒说：“看了。”

我说：“看了好，免得我跟你解释了，这个事你不会怪我吧？”

我说的也是曾寒的姐姐曾雪跟老张性爱视频那一节。曾寒不亏是大学生，虽然是当医生的，但也是蛮关心国家大事，至少平时也会上网看新闻什么的。

曾寒说：“今天我也接到好几个电话，来问这个事的。”

我说：“哦，你怎么说？”

曾寒说：“我说我不知道。”

我说：“好，这样说好。”

然后，曾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恶狠狠的。这让我心里一惊。因为曾雪也早就死了，拿一个死了的人来说事，作为政治斗争的工具，也显得不厚道哇，这本不是我的作为啊。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简直连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生活啊，是生活改变了我。

我有些难过。

我说：“小曾，对不起，你给我的视频，我拿来做这个用途，而且事前没跟你说一声，你不会怪我吧？”

曾寒说：“袁县长，我当初把这些视频资料给你时，就随你怎么处置的，又怎么会怪你？”

我说：“虽然你不怪我，但我心里还于心不忍啊。”

曾寒说：“袁县长，我们是同龄人，我还比你大两个月，但我要说，你还是有点理想主义情节，这个官场本来就是这样的，你这些理想主义情结是要不得的。”

我说：“你也这样认为吗？”

曾寒说：“是。”

我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会跟曾寒成为朋友一般地坐在一起谈话。要知道，一个人当了官之后，几乎没什么朋友，因为你是官，别人是民，别人总怕得罪你，事事处处得顺着你来说，时间久了，从前是朋友的，也会变成陌生人。

当官也是孤独的啊，官当的越大，越是孤独，所以，就像古代皇帝一样，最后成了孤家寡人。

我叹了一口气，说：“小曾，这次我要好好谢你。”

曾寒说：“谢我？为什么啊？”

我说：“这一次，严格地讲，是你救了我。”

曾寒说：“哦？怎么回事？”

我说：“差一点我的县长就被人下掉了。”

曾寒大吃一惊：“啊？不会吧？”

我说：“是真的。”

接着，我又把前几天张亮酒店里又逼死了一个服务员，跳楼死的，然后公安去捉了张亮，结果张勇大为生气，然后，把帐算到我头上，非要给我一个教训，简单地跟曾寒说了一下。

这事在南县传得人人皆知，果然，曾寒也是知道的，一说他马上就知道了。我也不必多说细节，据说，人当时还送到他们人民医院进行抢救，不过没救过来就是。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说，不过，还是觉得沟通一下为好，如果他不能理解我，把这段视频说出去，也麻烦。很快张勇他们就会找曾雪的家人的。

这是必然的。在官场混，就像下棋一样，你得走一步看三步，否则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别人设好的陷井里。

步步惊心啊。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曾寒也吃惊不小，说：“没想到，真没想到。”

我笑：“你也不希望我被干掉吧。”

曾寒说：“当然，像你袁县长这样的好人，我相信不会被人干掉。”

我也很意外，虽然我自认为是好人，可是现实生活中能得到别人的承认，说自己是好人，这样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

没想到曾寒说我是个好人。

这让我也心生温暖。要知道，做一个好人并不容易啊。

我说：“那可不一定哦，如今是劣币驱逐良币的时代，这个时代做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曾寒说：“是吗？”

我说：“不过，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底线。”

曾寒说：“我相信你。”

说通了曾寒。我同时也向他许下一个诺言，要他好好干，争取早日能进一步一下。这个意思就说的有些明显地暗示了。

我相信，凭曾寒的聪明劲儿，应该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我说：“譬如当个主任什么的。”

曾寒说：“我可不敢这么想。”

我说：“为什么不敢这么想，年轻人要勇于追求进步。“

曾寒也笑了。

为什么我马上让人把曾寒提起来当个主任什么的？而是说过一段时间再说？这也是一种官场艺术，如果马上就提了小曾，他肯定不会感谢我。相反，要许下一个诺言，就像给驴子前面绑一个胡萝卜一样，驴子只得围着这个胡萝卜转。

而且这一段时间，肯定会陆续有人找到曾寒，我提前做好工作也是必要的。

吃完饭之后，我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吴海洋就过来了，过来之后，坐在我面前只是笑。

我说：“老吴，吃了药了？笑个什么啊？”

吴海洋说：“小袁，真有一套哇。”

我说：“什么啊？”

吴海洋说：“现在好了，网上，各个报纸，电视，到处在炒张勇市长的事，你可真行啊。”

这是我预料到的结果。

只是当着吴海洋，我不能承认这事是我在背后操作。一来我跟吴海洋只是同事关系，说准确点，也只是上下级关系。

吴海洋是市委书记，而我只是一个县长。

我说：“我也看了。不过，不关我的事、”

吴海洋说：“我不信。”

我说：“虽然你不信，但我还是要说，不关的我事。”

由于我样子十分真诚。这一点，也是我长久练习的结果啊，早就练出来了。

一个人如果想在官场混，不说假话也不行啊，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不说办大事，恐怕生存就是一个大问题。

这一次张勇的事，让我也学到很多东西。

显而易见，吴海洋相信了，他说：“真不是你在背后搞的？”

我说：“我没有。”

吴海洋说：“那就怪了，不知道是谁发布出来的。”

我说：“这个关口发出来，只能说我的运气蛮好的。”

吴海洋说：“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以前不相信，现在终于信了。”

我哈哈大笑。

老吴，其实不是运气，运气只是一种说辞，真正关键的还是背后搞人啊。

吴海洋说：“有这样的运气，你不是一般人啊。”

我说：“哦？”

吴海洋说：“你想啊，才二十四岁就可以当上县长，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我哈哈大笑。

吴海洋说：“这一次估计张勇麻烦了。”

我说：“哦？”

吴海洋说：“不信等着瞧，过两天纪委就会出来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