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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睛朱雀之旗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齐王唐无狩的军队就此顺着大开的城门向着城门涌去。秋桐此时春风得意,红色长袍在身后飞扬,而他身后则是数以百机穿戴着带有朱雀金纹的精致甲胄的铁骑劲旅。此时秋无痕和唐无狩都还未有入城,而义熙则被留在营地之中压阵以防不测。

这时候虽然是夜里,但是全城的灯火都点亮着,神形憔悴的百姓们虽然最终放下了战事的羁绊,但是作为败军的城民,他们的脸上都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了阴郁的情绪。

“伪商已亡,汝等败军之将何不快快向齐主谢罪。”正领着军队的秋桐此时遇到了正撤防下来的商军,远远地就指着他们喝道。

然而对面的兵士们都低着头,在一个金甲将军的带领之下继续沿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汝等败军之将竟然如此放肆!”秋桐见此大怒,连忙驾马冲开眼前的还未来得及退散的三两残兵,向着那将军冲去。

那将军见秋桐单骑冲过来也竟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是侧过身来正对着秋桐。令秋桐更为吃惊的是,那将军已然是银发白髯,却依旧意气风发,黑色的大商战袍虽然有些残破可是仍然透出了王者将相的霸气。

“齐地小儿乃是欺我殷墟无人乎?”那白发将军扬起长剑挡在自己和秋桐的坐骑面前。这一下惊得秋桐的铁骑兀然地扬其了前蹄,差点将秋桐掀翻下来,而秋桐这时候也看清了原来对面的这位老将军正是之前领着大将军印的商军大将,虽非商室王族但也属名门之后,不经意间也是心中一振。

这时候,秋无痕骑着战马飞快来到秋桐身边,说道:“吾弟未免太无礼,彼军非是怯懦,也绝非战败,只是彼军愿保全这偌大城池下的一方圣灵,并不使之涂炭而已。吾军不战而胜,又何勇之有?”

秋桐听了,不禁心中也略有愧疚,及时落下马来向老将军赔罪,秋无痕也及时上前赔礼。然而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目光中依旧不时地显露出怒火,似乎是强忍住了话语,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带着垂头丧气的商王兵士缓缓地离开了这里。

殷墟的偌大的王宫里,微子已然站在了王位边上,静等着唐无狩前来,周围的侍臣也纷纷站立两排等待新主。唐无狩便由此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殿,到了陛台下的时候秋无痕和秋桐两人站住转身面对着众臣,而唐无狩则走上抬去和微子寒暄推让了一番,最终还是坐在了朝堂王座之上,就在此时众臣纷纷在殿堂之前排列阵势,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皆下跪朝拜,而王座一旁的微子脸上确如火烧一般,俗话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江山易帜竟是如此,顿时脑袋一时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可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极为齐整的文官服饰的人物兀然从跪拜的队伍中站了出来。

“贾生?!”微子定睛一看,心中暗叹道,心中忐忑起来,既是愤恨又是懊悔。

贾生先是对着朝堂之上的君王行了一礼,然而唐无狩也没有看出来其实向微子还是向自己行的礼。

“堂下何人?所谓何事?!”唐无狩此时已然有了君临天下一般的威严,谁也不会在注意到他还是那么年轻。

“吾清谏大夫贾生,贾儒谊是也。如今身为清谏大夫,理当向在位者谏言!”说着贾生向唐无狩一拜。而微子脸上却有些难堪,没想到之前看上去如此耿直的贾生此时竟然是第一个向着唐无狩谄媚的。微子顿时撇过头去,可依旧掩饰不了鄙夷之情。

“甚好,且说!”唐无狩将手一挥说道。

贾生嘴角顿时微微扬起了笑容,他再次上前一步说道:“如今所谏者有三,一者,大商原乃天下正统,周身为臣却取而代之,汝祖上身为周臣不辅君劝君,反而为虎作伥,弑君罔上,大逆不道;二者,汝仅一伪周之诸侯,纵使陛下要降,汝也应当效尊卑之礼;三者,汝既为诸侯,如今竟端坐于天子之高位,于商于周,无异于僭越!如此三罪,每项分立皆已然是死罪也,如今三罪皆实,汝却依旧高坐其上,是待天公雷击杀汝乎,汝何不早自尽以谢天下!”

此话宛如惊天之雷,转瞬令堂上众人皆目瞪口呆,陛下的大臣们都抬起头将目光望向唐无狩,而秋无痕和秋桐两人则连忙上前执贾生,仿佛只等唐无狩下令,他们便可以即刻将其人头削落。

然而唐无狩却没有那么说,只见他面色从容缓缓说道:“贾生狂徒在此狡辩尔,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商亡,不为周生,商王无道是而周王替天行道此乃天意,吾族必然顺天而行之;汝君本乃宋主,吾身为齐主兼践平原王之位,汝君实则属吾之下,受彼之降,于情于礼,何僭越之有?三者,此地亦是诸侯之地,此座亦是诸侯之座,吾坐其上,何愧之有?!”说着他顿时对着贾生微微笑道,并示意手下将军将其放开,任其辩言。

微子见了唐无狩能对贾生的诘问竟有如此态度,心中不禁惭愧起来,比起唐无狩,恐怕自己无论是气量还是辩才恐怕都要相差甚远。

然而他即刻想起来在宫中曾经莫名地冒出一个方士来,此人也不知何方人士,只是在宫中廊中高唱,“日出东方,天下大黄,玄色尽散,一统四方。”宫人想逮住其询问那人却化为一道青烟而去,每每如此,竟已有一段时日,

如今他再一联想,顿时觉得此乃一谶言,大商乃是乃以玄鸟为旗,而齐以金睛朱雀为帜,而“日出”则曰金睛出,玄色散则是大商败,如今唐无狩拥兵如此且身有大才,值此乱世,必然有一番作为,这般想着他心中更是愧恨交加。

然而贾生并没有对唐无狩的礼待而感恩戴德,此时他怒目圆睁,宛如一只被激怒的巨兽,对着唐无狩怒吼道:“彼竖子如此狡辩,天理不容,吾宁死也不苟活于汝治下受戏弄尔,且随先王而去!”话音一落,两位将军还未拉出他,只见一个有着铮铮铁骨的清谏大夫贾生猛然地撞向了台阶之上,霎时一声闷响,宛如破瓜之声,一条性命就此离去,众人皆惊。

许久之后唐无狩叹道:“此乃迂腐之人,可仍不失忠也,且厚葬之。”说完他将目光投向微子,“倘若汝用此人,虽会落败,但终将不降。因吾料定此人并不为汝所用尔。”

“已然知罪。”微子心中仿佛一道坚固的城墙由贾生如此一下撞顿时成了废墟和碎片,此时他的双手和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俄而他便向唐无狩奏请暂退,唐无狩也没有挽留。

退朝之后唐无狩即刻命人通知义熙将军将余下兵甲调至城中,齐军亦奔忙于换防,整顿之中,一直至夜,将军们才于齐主一同聚集在宫中商讨军事。

而与此同时,已然迁至别宫的商王微子却忐忑不安起来,室内灯影重重,微子在室内来回徘徊。

突然侍者前来报告有访者来见,微子顿时一惊,连忙反问,是何访者?然而侍者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然而在其身后那个穿戴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微子的面前。

“又是你!?”微子顿时一惊。

“陛下难道不想见到我?”似乎可以感觉到墨者斗篷下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着。

“此番前来又是何事?!”此时微子机敏地走出门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门外黑魆魆地一片没有动静方才,安心地将墨者领到了室内,并由着自己的贴身侍者守着门。

“如今商议的乃是保全陛下的良策。”墨者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说道。

“你到这里来是否被人看见了。”微子拉着墨者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向着他问道。

“你且放心。”墨者叹了口气转而做了下来。

微子心中悬起的石块顿时也落了下来,此时他也坐了下来,叹道:“没想到如此一小儿竟然有如此雄才胆识,吾如今也懊悔不用贾儒谊了。”

“如今感叹往事已然是为时已晚了,吾此番前来是劝你带兵撤城而出,转向东北去。”

“东北?东北乃是唐无狩的领地,吾岂不是正如入瓮之鳖?”

“墨家在东北且还有一方势力,潜藏于民间,倘若汝率军而出,以轻军暗出,墨者必然呼应,到时便可直取紫虬城,一来城已然被破如今难守易攻,而来唐无狩大军而出,只剩下安廉等文臣在其中镇守,虽然义熙老将往来押粮,可如今其大军已然入了此城,粮草押运必然有了松懈。”

然而微子却打断了他说道:“那如此大军要率出城,难道不会惊动齐军!”

“这才让陛下用轻装兵甲而出,况且如今东西两大门门依旧连接天险,倘若一出,断其后路,齐军顿时间内则不能追上,何况镐京吴王之事尚未有着落,其也不敢妄动。”墨者这么一说倒使微子有了兴趣。

“然而彼如今正在向城内进军,彼虽然精锐在内但毕竟少,大军虽然但已经在外,倘若我军兵分三路从中,两军从东西两门夹击,又用一军在城内围困齐军,唐无狩一旦落入吾手,那外部大军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到时便可反败为胜。”

可是就在微子正陷入幻想的时候这位墨者却愤怒地站了起来说道:“汝且不要小觑唐无狩,此人虽年纪尚小,然而身边多是强将能臣,秋家兄弟两人皆不是等闲之辈,汝切不要自寻死路!”墨者这么一说顿时让微子脸上的失落难以掩饰,然而接下来墨者提及之后他还要去面见唐无狩的时候,微子顿时又紧张起来。

“你不会是前去告密吧。”微子胡须怒张,对着墨者怒道,就差没有扯住墨者的斗篷了。

“哼!你也只有这点想法。”墨者似乎也愤怒地站了起来转身正要离去,然而却又回头说道,“城中原先的守城大将将会于今夜来见你,务必做好安排,切记,倘若你不能做,那且当今日未曾与我相见过。”说完他便匆匆地遁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