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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睛朱雀旗在齐营上悠然在飘动着。

唐无狩疾步走进大营之中,连忙对着坐在营中的白鬓老者跪了下来。

长歌伯连忙起身扶住唐无狩说道:“少主何必如此!”然而等到他扶起唐无狩,看到一张熟悉却已然有些变化的脸庞,心中不禁地叹道,“如今已然是齐王陛下了。”

“伯父。”唐无狩神情激动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随着长歌伯逃出紫虬城的那一段时光,“伯父,许久不见了。”

“唉,想不到临越城一别,就已然过了那么多年。”长歌伯也不由地叹息。

“是呐,自从那一别,我便住在了张兄弟家,之后拿了鱼龙,也回到了紫虬城。”唐无狩像个孩子一样向着长歌伯说道。

“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陛下是不愧是唐家的子弟,真没想到,就这几年,昔日的孩子成了如今的王侯。”长歌伯说着这里,欣慰地微笑着。

“我还是伯父的侄儿呐。”唐无狩此时也微微地笑着,仿佛长歌伯成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

两人就这样谈了许久。

然而谈着谈着,唐无狩却不经意地问道:“青未妹妹呢?”

这一下子让长歌伯沉默许久,然而之后他却低着头说道:“她已经死了。”

唐无狩自知语失,连忙对着长歌伯安慰道:“伯父,都是我不好。您不要难过。”

“她已然对我来说像是死了一样。”然而长歌伯却没有停下,眼泪缓缓地从长歌伯的眼眶中流淌下来。

唐无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继续安慰长歌伯:“伯父,我们咱不想这些伤心事了,虽然我在军中,但是我想应该有东西可以招待你们的,您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明日我们再好好吃点东西。”

“不用,不用,陛下,我们只是歇歇脚,这就走了。”长歌伯顿时抹了抹老泪,倔强地站了起来。

唐无狩已然明白了长歌伯目前的境地,连忙劝他坐下,并唤来侍从服侍长歌伯去休息。

这一直弄到了晚上,长歌伯才劳累地睡去,而唐无狩则一个人独自走到了帐外。

月光下的星辰依旧是那么得明亮,光冰冷地照在了地上,没有人也没有言语,虫鸣仍然是那么的稀疏,唐无狩就这样迈开步子。

回想过去,真的仿佛如梦一般,自从和长歌伯相遇到了如今的再相见,仿佛梦了一场又回到了原点,只是物是人非。

长歌伯老了,自己也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少年。他看着自己的王侯甲胄不由地担忧起来,就连往日的衣服也变了模样,一切都仿佛像是昨日,他渐渐想到自己的面貌也已然变化,心中不由地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风冷冷地吹着,夜总是透着凉意,天空是清澈的。

唐无狩就这样走着,向着长歌伯的手下们告诉他的事情,原来吴王夫人正是长歌青未,想当年他只是见过青未一面,那时候大家都还很小,似乎是五六岁的孩子一般,那时候的她虽然羞怯,但是一但熟悉了之后便变得十分活泼,两人常常一起打麻雀,偷鸟蛋。父辈们知道了也只是说说他们,不愿意就此因为他们的天性而惩戒他们。他们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就算那一面也已然可以算是两小无猜。

“长歌青未。”唐无狩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仿佛明月可以将长歌青未的容颜照映出来,“如今她是否也出落婷婷,是否已然雍荣华贵,又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他抬头仿佛问着天空。

夜如此凄清,也恰恰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莫辞和长歌青未静静地在营地上观察着敌军,十余辆冲车显然已经装备完成了,可就是不上前攻寨,倘若攻寨的话,显然现在营寨说不定就已经陷落了。

“此时莫不是最佳进攻敌军的时机。”青未说此话时,表情显得困惑。

“确实如此。”莫辞说道,“敌方莫不是这样想的。”

之后两个尽皆沉默了一会儿,此后莫辞缓缓说道:“我们本要选择在敌军冲击我寨时破坏敌军的冲车,但是现在他们想引我们出去。”

说道这里长歌青未不禁点了点头。

于是莫辞伸手指着不远处说道:“夫人你看,这排列的冲车后边人影若隐若现,况且看两遍的布置,这些兵甲看似松散,实际警惕,两遍不远处其实都埋伏着格式的伏兵。”

长歌青未一看,莫不是如此,然而她却面露难色:“可是这着实是对战敌军的最佳时机,倘若错过了此次机会,我们就很难有下次机会可以解决这些冲车。”

莫辞冷静地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旗帜的摆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长歌青未看着他,虽然心中有些着急,但是却没有言语。

西北的风猛烈地刮着,骊人此时是一声短装狼革,她站在城头与无子虚一起望着白熊旗帜远去,黄沙漫漫已然遮迷了他们的双眼,旗帜在西岐城上飘荡,也随着他们的队伍渐渐的远去,秦地的英豪再次远离故土。

木曦向后望了望,仅仅是这一望,也已然花费了他的无数情感,嬴家叔侄也是从这座城出发的,这是一条漫长而没有尽头的路,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踏上。

然而这种感觉似乎有些遗憾,他脸上堆出微笑地看了城头的骊人一眼,曾经了无牵挂的他如今显然已经有些不知所以。他不想去赶座下的战马,然而那匹马也没有前行,只是垂着头恋着西岐的草,虽然这是大风狂乱西岐,可是毕竟没有人不恋着它。

它是一切回忆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回忆走到尽头的地方。

木曦催马向前,他愿意忍住不再回头,因为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再回头,秦地千千万万的子弟都在他的手中,他又怎能第一个先恋起了故乡。

“将军!”身后的部将赶了上来,来到了木曦的身边。

木曦侧头望去,疑惑地看了看他。

“这是骊姑娘给您的。”说着他骑马来到了木曦的身侧将怀中的一块红色锦布包裹的东西交给木曦。

“恩。”木曦几乎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在马上接住了这份东西。他没有立即打开,只是直接将他藏在怀里,他明白这份东西的重量,然而那先前失却的情感却在得到弥补的一刹那之后一下子又感到了更加地空落,他望了望扬在半空中的那面白熊旗帜,只是左手紧了紧缰绳。

依旧兵临城下,吴军的营寨虽然没有被包围,然而敌军就这般威慑着营寨。

莫辞和长歌青未都知道这并不是动兵的时候,可是他们却必须动兵。

“将士们,你们都是精英。”莫辞在部署了战事之后对着吴军的将士们说道,“想必你们应该都明白,此时出战必然是会很大的牺牲的。”说着他停顿了许久,此时将士们也都沉默着。

“我知道我只是一介儒生,没有久经沙场,可以说连一场战都没有打过,然而我确定,今天将会使损失最为惨重的一场战役。”莫辞脸上仿佛秋风般肃杀而冷静,此时他就这般静静地说着,长歌青未也在一旁冷静地听着。

将士们沉默着,只是看着青未。

“我们必须有人要站出来,就在今天,可能你们中的有些人将会看不到明天的阳光。”莫辞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许久,“我们的水军大部分都和水寨一起覆灭在敌军的大火之中了。”

说道这里,周围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虽然我们有几万人,然而一旦营寨攻破,我不敢确信我们有多少人能够幸存下来。”

莫辞神情依旧是那样的严肃,“今天,我们中必须有人,为了其他人的明天而放弃自己的明天。”

说到这里,一个中年的留着短短的胡须的将士站了出来,随后又有一些人缓慢但坚定地站了出来,这些人有老者和年轻人,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说话,然而站出来的人络绎不绝,直到最后一个。

莫辞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

“有家室者,请归列。”

数十个将士退了回去。

“有父母在者,请归列。”

尽一半的将士退了回去。

“有兄妹者,请归列。”

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中又有大半退了回去。

只剩下那些显然憔悴而落寞的战士,宛如枯松一般站立着,抗拒着风。

依旧只有月光在说话。

此时场上剩下不到二十个人,冰冷的月光打在他们的身上,白虎旗帜无声地在天空中飘扬。所有的将士仿佛就在刹那间商量好了一般重新又站了出来。

整齐的一排排地将士立着兵器,重新又站出了一个完整的队伍。

月光迷人。

莫辞和长歌青未看着这些将士,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神情,彼此略带着悲戚地点了点头,剩下的便只是看着那天空中悬起的明月,云在周围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