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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莫此时得意洋洋,乘着华丽的锦车开出宫门,一路之上人人都俯身驻足,目不敢直视,话不敢出口。四匹豪装的锦衣白马驾着香车一路开到南泽君府,就连熊家的车见了也是要避让三分。狐莫刚刚下马,管家便来报说有自称仲宫仲子房为吴王做使前来求见,如今已经在客室等待。

“竟然是子房,快快有请!”狐莫正高兴着,连忙大手一挥在一干家仆点头哈腰的陪伴之下走了进去。

“南泽君。”仲宫见到了狐莫之后十分高兴,连忙上前来拜见。

“子房怎么如此见外。”狐莫上下打量了这个与他年龄相近的往日旧交,只见他一身布衣,在华丽的府中显得有些土气,“怎么样,今日在为阮家办事吗?”

很快,穿着十分雅致的侍女们端上了楚地特有的香茶和瓜果,狐莫笑着随手一摆,“子房,这些都是楚地的一点小小的特产,你们吴地可是没有,要的话,你可得带点回去。”说着他一拍衣摆,率先坐在了一个镶嵌着玉的红木座椅之上。

“不必了,狐大人。”仲宫显然有些窘迫,进到狐莫跟前,作了一揖,说道,“宫这次来时为了替吴王冒昧向楚王询问是否有越族的夷人逃到了这里。”

“就几个夷人这值得那个阮少弟派你不远千里跨过白江,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狐莫十分不屑地泯了口茶,看着仲宫。

“呃。”仲宫一下子愣了愣,随后说,“狐大人言过了,那不是一般的夷人,是越地的第一大族的族长,他对吴地的安宁十分重要。”

“这些个夷族,他何不一举灭了,还派出人要到别的地方来要人,真是小人之见。”狐莫不屑地啐了一口,随后见仲宫面子上过不去,连忙说道,“好了,我会安排人去找到,这些小事就不用劳烦楚王陛下了。”

“宫就再次先谢过狐大人了,而且吴王还派我问候楚王陛下。”说着仲宫如释重负地做了一个长揖。

“好了好了,本君知道了,子房,我们同窗一场,既然如今你来了,就在此地多留几日我们聚一聚如何?你还可以给我讲讲那些你最喜欢的农家的事情。”

“敢不遵大人之令。”仲宫再次拜了拜。

而就在白江之东,阮家之地,白虎军正在不断的聚集,校场之上,阮少弟一身诸侯华服俨然一方霸主出现在众将士们面前,亲自拜了白虎军的领军安廉为吴国上将,又拜谋士张迁为相国,各赐节度,三军敬贺。

随后他又换了便服来到了书房之中,正要唤子叙来点香弹琴,却发现青未穿着特质的淡青色装饰着兰花的新装坐在他的桌案面前。

阮少弟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故意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地方,似乎对青未视而不见地走到了她的旁边,摆弄起琴来。

青未也没有看阮少弟,也用手胡乱按了起来,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你又不懂琴。何必如此作弄它。”阮少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我还记得有人以前也是这样说的。”青未也和阮少弟一般语气地说道,手依旧在岳山和一徽之间摆动着。

“这样才是散音。”阮少弟此时用手在青未的手不在的几根弦上拨挑了几下,顿时几个乐音跳跃了出来。

“哼。”青未在阮少弟的手拿开之后也拨弄了几下,可是奇怪的是那声音就是十分别扭。

“这样。”阮少弟连忙将手放上去要再弹,却碰巧青未的手没有缩回去。

“呀。”青未手被阮少弟碰到了之后轻轻地叫了一声,阮少弟便顺势将她的手腕抓住了,可是这次青未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没再动了。

“吴王为什么如此无礼?!”青未口中一下子冒出了这句。

“你不走吗?”阮少弟此时才用目光看着正坐在他身前的那个已然十分清纯的女子。

“你不放了我的兄弟,我为什么要走?”青未还是没看他只是低着头说道。

“那我放了你的兄弟罢了。”阮少弟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但是又害怕将其捏疼。

“你逼走了我的父亲,还占了我们的土地,你叫我回到哪里去?!”青未嗔怒地说着。

阮少弟微笑看了看她,将她的手轻轻的放开了,此时一缕幽兰的沁香缓缓地从青未身上传来,阮少弟闭上眼,将手按在了琴弦上,不缓不慢地弹起了《幽兰操》。

“为什么总是要派兵呢?打打杀杀难道很好吗?”青未静静地坐着,看着琴弦的跳动,乐音井然有序地飞舞着。

“没人想要打仗。”阮少弟此时依旧脸带微笑,闭着眼弹琴。

“那你为什么还?”青未抬起头看着他。

“没有人选择去打仗,只是,这些都由不得我,我只是被选择的人。”

“你有选择的。”

“没有。”阮少弟此时停下了琴,离开了青未,走到了敞开的窗台边上,这时候窗外的方是冰凉的,窗外却仍是一团青色。

“还记得小时候。”等到青未也走到了阮少弟的身旁,阮少弟对着天幕说着,“我那兄长常常和我一开始都是锦衣华食,可是他是嫡子,而我却是庶出,于是每当争闹的时候他总是对我说,‘还我家的东西!滚出我的家!’然而没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也是我的家。”阮少弟微笑着侧过头,看着青未宛如玉脂般的脸,指了指这个屋子。

“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个家是他的,也是我的,但是如果你不抢,这个家终究会是别人的,和你一样。”阮少弟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他把最后四个字说得十分清楚。青未不禁脸上窜出了一阵绯红,像是扑了些胭脂。

“我不是任何人的。”青未此时轻声地说着。

风徐徐地吹着两人的脸颊,仿佛想吹着云朵一般。

“禀告陛下,相国求见。”一个侍卫前来禀报。

“恩。请。”说着,阮少弟将青未缓缓地送了出去。

“陛下。”只见张迁神色有些激动地走了进来,“事态有变。”

“恩?且坐。”阮少弟连忙让张迁坐下,自己则做到了另一边。

“根据北方那边的消息,镐京王宫遭到了袭击,诸侯再次被屠杀殆尽。嬴家和唐家兵戈相向,到现在嬴家的大将何孟丹打退了唐家的老将义熙,最后领着军队镇守在镐京。”

“消息可否属实?!”阮少弟一听,神色也大变。

“应当十分可靠,有派出去的斥候还亲眼所见何孟丹带着兵马接管了玉城,义熙则带着残兵败将向东北退去。

“何孟丹乃一诸侯之家臣,也胆敢占据国度,欺天下无诸侯了吗?”阮少弟笑着说道。

“陛下还有消息说,近日西南有所动静,据说似乎是太子到了他们手上。”

“什么?!太子怎么可能会落入熊家人的手上?”

“臣下也不太确定,有人说是秦、齐两家相互火拼,最终导致太子外逃而且诸侯相残。而另有人说是熊家人暗中请了墨家,偷了太子,欲携天子,号令诸侯。”

“墨家?可是那些死士?”

“恩,陛下所言不假,墨家以纲纪为上,一向行动井然有序。可是这种犯上作乱之事,臣却感觉不太可能是他们做的,或许是钜子令的缘故。”

“墨家的门令……钜子令,堪比虎符呐。”

“更胜之。”

阮少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按理说一旦西南那边太子登基,北方便势必察觉。到时候嬴家人必定要和熊家人交战。”

“恩,然而何孟丹只是一个家将纵使其握有虎符且和齐侯联军击败犬戎立下大功也不一定就能镇得住那些北方的诸侯,而且齐人也回去了,王畿东北的诸侯看样子是一定不会相助的,或许还有可能作乱。”

张迁看阮少弟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倒是南边熊家由着狐子否这个人物变法,近些日子使楚地大治,国力殷实不少。不过若是熊家人想在巴城让天子登基这个念头还是有待斟酌的,毕竟其他诸侯不太会同意。”

“看来熊家和赢家必定有一战了。”

“那主公到时候定得渔翁之利。”

“战局未定,且勿先言之。”

“天下四家,齐家和秦家已绝,而楚地却不和齐地接壤,因此唯我吴地可作为强援,到时胜负便只看陛下站在哪一边了。”

“必然是站在胜的那一边。”阮少弟此时举起一杯茶,微笑着泯了一口。

此时处在镐京的何孟丹坐立不安,不少诸侯家中内乱,而自己身为一个诸侯的家臣如今坐镇镐京已然引起了城中人的不满,大臣们更是非议重重。而且白狼骑被遣散了,蓝风已经带着白狼骑回到了西北,手下的军队多数是嬴家的家军,木曦和嬴齐那部的骑兵都被留在了西北,何孟丹也觉得调动起来已经不太顺手了。无奈之下他写下一封书信令人传于西北。

风一般的信笺被传到了西北的嬴家,由下人送到了嬴齐手中。骊姬此时正未穿衣物仅用一张狼皮裹住,双臂轻轻地环着嬴齐。而嬴齐拿着信笺脸色大变。

“怎么了?”骊姬见此,松开手臂,穿上了自己的皮衣。

“伯父遇难,秦、齐反目,太子下落不明,何大人一人坐镇镐京,恐僭越立法,特此邀我往王畿去。”

“他有大军为何还要你去?”

“诸侯的家臣镇守王都实属大不敬。”

“不都是一样的人吗?”骊姬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嬴齐的身体。

“礼法不可僭越。”

“为何要顾及那些,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无礼则人不可立,君不君,臣不臣,人则以力相拼,互相残杀。”

“现在不是吗?”

“现在?”嬴齐顿了顿,摇着头无奈说,“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那个礼乐大周了。”

说着他此时缓缓地转过身,抱住了骊姬,吻了吻她的身体,说道:“你是个迷人的女人,只可惜不是我的。”

“我也不是别人的。”骊姬笑着,顺从地任嬴齐吻着,“不过我现在发现原来公子也是挺惹人怜爱的。”

“是吗?”嬴齐此时放开骊姬,匆匆地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