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地下洞穴之中，沐一扬话方说罢，小女孩便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便强行憋住笑，却是有些心虚，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沐一扬。

    “我的运气向来很差的，你想笑就笑吧！没有关系。”注意到小女孩的表情，沐一扬满不在乎道。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突然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才……才……”说着，小女孩更加窘迫，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有趣？这个说法倒是蛮特别的，你在这洞中待多久了，按照你刚刚所说，出入口都被堵住了是什么情况？”没有在方才的话题上多做计较，沐一扬接着问道。

    “我刚刚进入地洞没多久，外面就发生了地震，因为担心师姐的安危，便原路返回，谁知入口处早已被巨石所掩埋，完全上不去。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再次回到溶洞之中，可无论我怎么走，始终都找不到师姐口中的出口，想来应该也是被堵住了吧！”小女孩语气低落道。

    “师姐？”沐一扬微皱着说道，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回音虫身上听到的几段对话，心中不由得一沉。

    很明显，小女孩并不知道真相，按道理沐一扬该把事实告诉她，可是，不知为何，看到小女孩那对清澈明亮的眼眸时，沐一扬突然有些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心里边左右为难，便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抽泣声突然自一旁传来，却是小女孩将头埋在膝盖上，不知何故哭了起来。

    小女孩的举动让沐一扬手足无措，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女孩，犹豫了许久，方才伸出手来，想要拍她的肩膀，却又在半空突然收了回来。

    片刻之后，眼见小女孩哭得更加厉害，沐一扬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你……没事吧？可是在担心你师姐？”

    “我和师姐是为了躲避坏人才逃到这里，为了保全我，她只身一人留下断后，那群恶人那么歹毒，她又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抬头看了沐一扬一眼，小女孩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偷偷跑出来，师姐也就不会陷入这场危机了，全都是我的错！”

    “那个……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外面山高林密的，再加上这场地震，你师姐一个人想要脱身的话还是有机会的，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搬救兵前来救你也说不定呢！”

    从小女孩的师姐和中年男子的最后一段对话中，沐一扬大致猜得出来，那个年轻女子应该是被灭口了，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沐一扬便索性隐去真相，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对着小女孩柔声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师姐她真的会没事吗？”小女孩忽然停止了哭泣，看向沐一扬，美丽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晶莹的泪花，似乎是想从沐一扬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对上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目光，沐一扬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负罪感，下意识地就要转头回避，但他又清楚小女孩此刻最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自己的安慰，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师姐，但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的！”

    “嗯！师姐那么优秀，连宗门里的那些老头都对她赞不绝口，没有我拖后腿，她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说着，小女孩忽然展颜一笑，如同一朵在黑暗中绽放的美丽花朵，沐一扬一时间竟看呆了。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的罪恶感又增加了几分。

    “对了，那只叫做‘地魔’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憋气之后它会放弃对我们的攻击？”想起那只在洞穴之中让自己狼狈不堪的人形怪物，小女孩稍稍恢复了情绪，不解道。

    “地魔其实是被地下怨灵附体的活死人，因为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它们的听觉、视觉和感官大大退化，久而久之便只能依靠活物身上的气息波动来感应位置。我们憋气的时候，看似在它身旁，事实上却是从它的世界里面彻底地消失了，因为灵智低下的缘故，它无法判断出我们的位置，便只好放弃攻击。”

    在很小的时候，沐天福便开始有意识地给沐一扬讲世界上的各种奇闻异事，地魔的事情便是其中之一。

    以前沐一扬只是觉得沐天福讲的东西都很有趣，把这些奇闻当成故事来听，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天真正用到这些常识来救命，方才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心中一暖，不禁有些想念起沐天福来。

    “倘若福伯发现我失踪了，应该会很着急吧！说不定现在正和族长他们满大山地找我也说不定。”这么想着，沐一扬忽然有些低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敏感地捕捉到沐一扬的情绪变化，小女孩担忧道。

    “没事，我就是觉得就这么困在这里等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找到出口，免得家里人担心。”沐一扬勉强振作精神道。

    深陷绝境之中，又涉世未深，经历过一番凶险之后，两人心中都是十分复杂，彼此都不说话，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你说……如果我们走不出去，死在这里的话，会变成地魔吗？”隔了一会儿，小女孩再次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恐惧之感。

    闻言，沐一扬呼吸一滞，心里头也是一阵沉重，沉默了片刻后，方才有些茫然道：“我也不清楚，或许会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发现我就要死了，你就杀了我好不好，我不想被怨灵附体，变成半死不活的地魔，那样是比让我去死还要再恐怖的一件事情。”

    又沉默了片刻，小女孩忽然笑着对沐一扬说道，双手却是更加用力地裹紧了大腿，将她内心之中的惶恐暴露出来。

    “说什么傻话呢？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够出去，出口肯定是有的，只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而已。”

    沐一扬毕竟刚刚在死门关走了几遭，先前只是受小女孩影响才会情绪低落，慢慢回过神后，便恢复了理性。

    “嗯！你说的不错，是我想太多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出口。”

    说着，小女孩精神一振，就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在起身的声音忽然惨叫一声，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你怎么啦？”沐一扬也被吓了一跳，急忙来到小女孩身边，出口询问道。

    “我的脚好痛，好像是刚刚相撞的时候弄伤了。”小女孩略带哭腔道。

    “不会是崴到了吧！我来帮你看看。”说着，沐一扬便伸过手，借着洞中的微光，摸索着抓住了小女孩的一只脚。

    或许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小女孩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口中似乎还说了几个字，但不知是不是过于害羞的缘故，声音细弱蚊丝，沐一扬并未听清楚。

    “你说什么?是我按错了吗?脚踝疼不疼？”轻轻地脱下小女孩的鞋子，沐一扬发现里面并无血迹，便轻按了一下小女孩的踝关节，皱着眉头问道。

    黑暗之中，小女孩仿佛笑了一下，又似乎有些脸红，只见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声音低低道：“不疼。”

    “脚踝不疼就好，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了脚底下坚硬的碎石头，休息一下就好了。”

    虚惊一场，沐一扬便松了一口气道，小女孩却是在这时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沐一扬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傻瓜！我是说，你按错脚了，这是我的左脚，我痛的是右脚！”小女孩笑道。

    “哦……我说怎么怎么奇怪……”

    闻言，沐一扬抓着小女孩左脚的手顿时一僵，脸上火辣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低声咕哝了一句，便默默地帮小女孩把鞋子穿好。

    随后，他又尴尬地脱去了小女孩的右脚，终于记起自己是一个准药师的事情，便释放出魂力，用来探寻小女孩脚踝处骨组织的情况，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边稍微变形的外踝骨以及一片受伤的软组织，当即小心翼翼地催动着魂力，一点点地修复着小女孩挫伤的地方。

    黑暗之中，看着沐一扬抓着自己的脚闭上眼睛，小女孩先是满脸疑惑，随即便感觉到脚踝处传过来的阵阵酥麻之感，方才意识到他正在为自己疗伤。

    过了一会儿，眼见沐一扬额头上开始冒汗，小女孩几次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都无一例外地收了回来。

    到了最后，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身前这个紧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生怕弄疼自己的小男孩，而后轻轻地扬起了嘴角，将其凝结成一抹灿烂的微笑。

    这一刻，在小女孩清澈的眼眸里，眼前的冰冷和黑暗仿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那淡蓝色的幽光下，沐一扬微微冒着汗、无比专注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