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凄清如故。

    密室之中，沈万青静静地凝望着石壁，沉默许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在他身后，沐一扬正躺在冰床上面，脸色发白，看起来十分痛苦，似是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噩梦。

    “阿福。”过了一会儿，沈万青忽然轻声开口，苍老的声音略显疲惫。

    “老奴在。”闻言，一个人影自一旁的阴影中诡异地走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正是先前的灰衣老人。

    “时候不早了，送这孩子离开吧！”沈万青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更加的疲倦。

    “是。”灰衣老人应了一声，随后来到冰床边上，轻轻地抱起沐一扬，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退回到原来的地方，面向沈万青，静静地候着。

    “谷主还有什么要吩咐吗？”片刻之后，见沈万青没有反应，灰衣老人开口问道。

    “走吧！”沈万青摆了摆手，示意灰衣老人可以离开，依然没有回头。

    “老奴告辞。”说罢，灰衣老人转过身来，往门口走去。

    “等等！”就在灰衣老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沈万青的声音突然传来。

    灰衣老人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沈万青又接着说道：“药房中有一炉我新炼制的养神丹，你一并带回去，喂那孩子服下。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老奴记下了。”看着沈万青的背影，灰衣老人恭敬地回答道。

    “还有……往后药浴的剂量加倍，一日两次，不要停！”沉默了一会儿，沈万青再次开口，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冰冷。

    灰衣老人原本正准备离开，却在这时听到沈万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身体一僵，脚步陡然间顿住，眼神之中罕见地有了一丝情感波动。

    “是！”片刻之后，灰衣老人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脸色木然地回了一句，而后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夜深了啊！”一片寂静之中，沈万青轻声呢喃，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看起来很孤独、很沉重，至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

    谷中某处，火光升腾，三三两两，倒也还算明亮。

    这是一片静谧的山林，亦是谷中为数不多的一个暗岗，距离乾清洞不远，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警戒点，除了谷中守卫之外闲杂人等一概谢绝进入，平日里罕有人至，甚是幽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重要而又冷清无比的地方，今夜却是人影密布，热闹非凡，十分反常。

    林中有两伙人，分别身着黑蓝两色制服，泾渭分明地站着，人数上差别很是明显。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这样两伙看起来差距如此悬殊的队伍，却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压抑之感，很是奇怪。

    “你们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什么时候动手？”蓝色队伍前面，一名中年男子首先开口，口气中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正是沈万青二子、沈家明面上的主事人沈知明。

    “那件事情办好了吗？”黑色队伍中，一个矮小的男子谈谈开口，全身上下均裹在黑袍里面，脸上戴着有别于身后众人的银色鬼脸面具，声音阴冷，听起来很不舒服。

    “万事俱备，就等你们来烧起这把大火！”说着，沈知明抬手示意下人给矮小男子递过去一个木制盒子，脸上带着笑意，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寒意。

    “不愧是世家子弟，雷厉风行，能干大事，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接过木盒，矮小男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满意地说道。

    “会有合作的机会的。”沈知明笑着开口，别有深意地看了矮小男子一眼。

    “今夜过后，药王谷再无二主，沈少主尽管放心。”矮小男子意会过来，收起盒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知阁下可否需要帮忙？底下人虽然不成器，多少也能出一份力气。”看着矮小男子及其身后六人，沈知明虽然没有明说，口中的质疑之意却是十分明显。

    “父子相残，总归不合人伦，就不劳少谷主费心了！”矮小男子听出沈知明话中的意思，冷哼了一声，加重“少谷主”三个字的力度，话语中尽是嘲讽之意，显然极为不满。

    “好！那我就静候阁下佳音！”有那么一刻，沈知明脸上笑容陡然一滞，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如初，语气自然，一如往常。

    ……

    药王谷外，一处避风的山洞之内，沐一扬悠悠醒来，脸上还带着痛苦之色，但已好了很多。

    “醒啦！”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响起，却是一旁的灰衣老人笑着开口，面容僵硬，很不自然。

    “这里是哪儿？”习惯性地扫了四周一眼，沐一扬疑惑道。

    “现在我们在谷外，这里很安全。”觉察到沐一扬的动作，灰衣老人解释道。

    “出什么事了吗？”注意到身旁放着一个包裹，沐一扬眉头微皱，接着问道。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和你关系不大，不用担心。”灰衣老人看了沐一扬一眼，挑了一下柴火，语气平淡道。

    “月儿呢？她应该没事吧？”说着，沐一扬忽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大衣。

    “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闻言，灰衣老人拨弄柴火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却避开了沐一扬的问题，淡淡地开口说道。

    “我也真傻，您人都在这里了，她能有什么事！”沐一扬自顾自地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灰衣老人，口吻之中带着释然，还有一丝淡淡的讥讽之意。

    “能给你留下的时间不多了……”灰衣老人避开了沐一扬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些惆怅。

    “虽然爷爷不说，但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过了一会儿，沐一扬忽然忽然低下头，笑着开口，神色之中带着一丝黯然，却被遮掩地很好。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说着，灰衣老人看了沐一扬一眼，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又接着说道：“听说过浩然宗吗？”

    “在谷中的典籍中见过一些介绍，浩然宗传承久远，底蕴极为深厚，天下英杰齐聚，能人辈出，是我们东洲第一大宗门。”一边说着，沐一扬一边抬起头来，眼神之中露出向往之色。

    “看到一旁的包裹了吗？”灰衣老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里面有一枚令牌，是我早年间无意中得到的。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承恩令。”

    “是这个吗？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摸索着从包裹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沐一扬随意地把弄着，却发现除了有些冰凉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你可别小看它，不管是谁，只要拿着它，就可以让浩然宗立即打开山门，破例招收弟子，这可是依附于浩然宗的世家大族才有的特权。也只有拿着它，你才有机会见到浩然宗的高层人物，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为你逆天改命！”说着，灰衣老人忽然有些唏嘘。曾几何时，逆天改命也是他的梦想，奈何天意难料，造化弄人，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逆天改命！我可以吗？”沐一扬先是呼吸一窒，心头一紧，随后又忽然泄下气来，眼神之中带着迷茫之色。

    “行不行，试过才能知道。”看着沐一扬，灰衣老人一字一顿道。

    “也是，不去试一试，终归还是不甘心吧！”沐一扬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抓着承恩令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