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合把保温桶盖掀开，清淡的玉米味儿伴随着浅浅的药香飘了出来。
“朋友开的药膳店，味道应该还不错。”
他边说着，一边收拾出来了碗碟。
“快喝吧，别凉了。”
“晚上医院还会开门吗？要不就改天去吧，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有些坐立难安，说实话，她很不想再去医院了，总觉得去一趟身上的生气就会少一点儿。
“我让我朋友在那等着呢。”
见温凉没有答话，他又抬起头笑了笑。
“我记得他是个什么心脏科的专家，世界级的，医术很好，你放心。”
“你朋友可真多……”
温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俗话说的好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他，跟他来医院。
总之等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温凉觉得自己想反悔也不行了。
“你让人家等太久了……不好。”
站在台阶上，她磨磨蹭蹭的不想进去。
刘苏合瞪了她一眼，一把拽过她的胳膊：“你再磨叽一会儿，人家等的会更久！”
虽然是训斥，可脸上还是满溢着笑容。
她低着头叽叽咕咕了几句，还是被拽了进去。
晚上的医院人已经不多，交费口还有两三个在排队的，其余的都是在等化验结果。
刘苏合带着她直接走进电梯，上了七楼。
这家医院不是谢铭常带她去的那家，或许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温凉总觉得这里的消毒水味儿没有那家的刺鼻。
她一路都低着头看着光洁苍白的地板，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身躯。
抬起头来的时候，刘苏合又是不敲门的推门进了人家医生的办公室。
也不是害怕，就是浑身不自在。
尽管都象征着死亡，但她仍然觉着肮脏的阴暗角落比这种洁净严肃的地方要适合自己……
“你们可算是来了！”
医生瞪了刘苏合一眼，抬眼看到了她身后的温凉。
“这就是你说的颜小姐？”
刘苏合把她推到前面，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现在应该叫颜董。”
白大褂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并不在乎任何称谓。
“你做过心脏移植手术？”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对方又冷冷的道，“那还这么糟践自己？”
她愣住了。
“你知道心脏移植手术者一年内的存活率有多少吗？”
她抬起头，神情淡漠的看着对面的医生，反而此时心里的不安已经一扫而光。
“只有50%。”
刘苏合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那医生毫不在意，转身坐到办公桌旁，招招手让两人坐下，他自顾自地玩弄着自己的签字笔。
“凡是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回家以后，无一例外都是养的白白胖胖，就想突破五年大关，可是你这……我觉得一年都用不了。”
刘苏合皱了眉。
“五年大关？”
白大褂儿点了点头：“心脏移植，简而言说就是续命，续命的代价有多大想必你们都清楚，但是付出代价的同时也要接受后果，一般来说，心脏移植手术患者一年内的存活率是百分之五十，但是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十活下来之后，仍要面临五年的大关，能突破这五年的少之又少，心脏移植医学史上，成功存活率最长的时间二十八年，除此之外，另外一位最长的是十四年。”
二十八年……十四年？
刘苏合的脑子里好像响起了一道闷雷。
温凉现在才25岁，二十八年之后她也才50多岁，难道就要这么早早离开人世了吗？
“……刘苏合，你脑子被狗吃了吧？”
那医生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脚，斜斜的打量着温凉。
“就她，你还想让她活二十八年，我觉得她连这一年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都挺不过去。”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又下了雨，两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等车。
刘苏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扭过脸不去看她。
他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温凉知道现在的自己受不了任何罪，也没有推辞，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伸出了一只苍白消瘦的手。
沙砾一样的雨滴，洒在她的手心，竟然觉出了几分痒……
“……缩回去，冷。”
男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化验结果不还没出来吗，你这表情搞得跟现在就要为我送葬了似的……”
“呸呸，医院门口你说什么不吉利话呢！”
“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也许是跟刘苏合接触的时间长了，现在温凉也学会他的语气呛人开玩笑了。
可是刘苏合笑不出来，温凉的脸上却一直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这笑容扎得他的眼生疼，他连忙转过头，看着助理开着车，拐弯儿过来，心里疼的太厉害了……
原本以为温凉大不了也就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或许就像颜老爷子那样，早早的就坐上了轮椅，可是那有什么所谓，他推着她来回旅游不也是一样的吗？
可是现在别说二十八年十四年了，她很有可能连五年都活不了了……
“饿了吗？想吃什么？”
上了车后，他递给温凉一个毛巾。
温凉擦了擦手，摇了摇头。
“……不饿。”
“不饿也得吃呀！”
突如其来的暴躁，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意外的是，温凉却一点儿想要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被人吼了……还不想生气……还真是破天荒的呢。
男人低着头，像一只颓败的公鸡。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贺飞说……他们都养的白白胖胖的，可是你怎么就……”
“我不白吗？”
她打趣道。
可刘苏合此时一点儿想要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车厢里闷得吓人。
往常这种情况下，刘苏合都会叽叽喳喳个不停，现在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她觉得也有些怪，当初烦他烦的不得了，现在怎么还沦落到自己来哄他的地步了，明明要死的是自己……
她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我说不来医院吧，你非要来！”
“……”
可是不来的话，事实就能被掩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