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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濯尘住在镇外的一个小村落里,虽说是住在村落,实则与村子隔得非常远,远的小屋方圆五十丈只有他这一户人家。

    林濯尘推开破旧的木栅栏门,领着林淮竹进去。

    林淮竹站在院门前眺望了一下院子,看见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泥泞的地面,有一条用石块搭建的小路,搭建小路的人显然不懂,石块一半陷入地里,十分不好走,不用说都晓得这是林濯尘自己弄的。

    院墙不是用石头筑成的,而是把细长的树枝绑在一起,围着院子一圈,勉强起到遮挡的作用,也许是觉得这样不够美观,树枝上还种着藤蔓植物,底下也是杂草丛生。

    林淮竹看着这破落的小院,脸上丝毫表情没有,跟在林濯尘身后,进了屋子。

    “是濯尘回来了吗?”

    他们一进屋,里头传来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林濯尘一听,立马回道:“是的,奶奶。”

    林淮竹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略略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便顺着方才那道声音径直走进了后堂,林濯尘见状也赶紧跟上。

    “濯尘……”婶婶高氏看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孙子,谁知待她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位是林濯尘,另一位看起来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她一时半会想不出是谁,微眯着眼睛问道,“濯尘,这位是?”

    林濯尘这才想起来他忘了问对方是谁,当下有些支吾的说不出来。

    林淮竹紧紧盯着高氏,忽然轻笑了一声,随意的在屋内仅有的两张椅子坐下其中一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婶婶果真是年纪大了,连我也都不认得了。”

    高氏背脊霎时一僵,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蓦地睁大了眼睛,像是仿佛不认得她一样死死盯着她,脸上陡然闪过恨意,浑身颤抖,颤声道,“是、是你,你竟然还没死!”

    林濯尘在听到那声婶婶的时候心头便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他从小听奶奶咒骂到大,却从未见过的人的名字,他的姑姑,林淮竹。

    还未从这个惊吓中恢复过来,他听见林淮竹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当然没死,我怎么能死呢,我还得回来找你们算账,算算你们当年把我关起来的帐!”林淮竹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你本就是早夭之人,能在死前为林家做最后一点贡献是你应该的,没想到,你居然逃了出去,害得老爷他们遭遇反噬而亡!”高氏恨恨的看着她,如果目光能杀人,林淮竹怕是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早夭之人?”林淮竹听见她说叔叔遭受到反噬而亡,而婶婶竟说与自己有关,心下一动,故意绕开了说道,诱高氏自己说漏嘴,道:“婶婶真是会说笑,我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何来的早夭之相,反倒是叔叔跟我那堂弟堂妹们,他们才是真正的……早夭之相。”

    “呸!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们才死的!原本该死的是你!”高氏是五灵根资质,资质太差,而林家不过只是个修真小家族,修为最高的也就是筑基期,因此家族资源本就不多,所以她并未修炼,还是凡人身躯。

    当年她在林家,也只是服用一些可使普通人强身健体的丹药,是以她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会抄起扫帚就要往林淮竹打去,结果被她一个定身术定在原地,举着扫把动弹不得,又惊又恨之下张嘴便破口大骂。

    “你个该死的短命鬼,你刚出生便克得你母亲难产而亡,一岁时又克得你父亲病逝,要不是我跟你叔叔好心好意的供你吃穿,你早就死了!”婶婶高氏哭喊着对着她声嘶力竭骂道,“如此大的恩情,只不过是要你作为阵眼,为林家提供灵气,你竟自己逃走,害得老爷跟我的两个孩子反噬而亡!你,你这个丧门星!”

    林濯尘看着这一幕已经惊呆了,整个人怔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奶奶如此愤恨的样子,从小到大,她对他一直都不冷不热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有这么激动的时候,惊讶之余,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

    听完高氏的话,林淮竹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她满面阴冷的看着高氏,紧握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冷然说道:“对我的恩情?婶婶的意思是说,你们抚养了我,我的命便可任你们随意处置是吗?那婶婶怎么不说我娘留下来的嫁妆跟我爹为我准备的家产全都被你们拿去了!将我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偏僻院落里,递来的三餐都是剩饭,现在倒有脸来与我提恩情?”

    高氏目光闪了闪,辩解道:“反正你也是活不过九岁,那些家产迟早都要还于林家,早一点晚一点,对你也没什么区别。”

    林淮竹被婶婶的这番强盗逻辑气笑了,她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的说道:“哦?活不过九岁?我倒是想问一句,婶婶非修真之人,又不会天衍之术,你如何就能断定我活不过九岁!这不过是你们为夺得家产所编的谎言罢了!”

    “谎言?”高氏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下来,面露不屑的说道,“哼,在你两岁那年,有一游方修士路过,你正好站在门口边上,被他瞧见了,当即便断言你活不过九岁之龄,这件事在清河镇不是秘密,你大可以去问问他们!”

    林淮竹闻言眉头一紧,直接在心底琢磨开了,她看得出来婶婶说的不是假话,再一想到自己直接复生在这具身体上,等于原主确实已死,所以那名游方修士倒也没断错,只是她还是有些地方深感疑虑,又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名修士断言我活不过九岁,这与你们拿我做阵眼又有何干系!”

    “那名修士说了,只要以你做阵眼,阵内的灵气便会绵延不断的补充进来,堪比一个小灵脉。”

    堪比一个小灵脉?林淮竹明白了,这游方修士算出以她做阵眼可以得到充沛的灵气,正好叔叔也是修真之人,他把这个方法告知叔叔,便可以得到一大笔灵石。

    至于为什么那名游方修士自己对她不心动,想也是因为算出她寿数天定,即便是堪比小灵脉,但只有数年的时间,对修真者来说太短,卖给谁都不合适,索性便把这方法卖给她叔叔,能捞得多少是多少。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们同那个修士做了一笔买卖,他告诉你如何以我为阵眼布阵,你们给他酬劳,这样两边都有各自的好处,互惠互利是吗?”

    高氏的表情变了又变,林淮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冷哼一声,“果然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真是将我利用的干净彻底,既夺得了我爹留给我的家产,又能利用我助你们的修为更上一步,真是好计谋。”

    林濯尘不敢置信的看着奶奶,眼里满是震惊,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看着这孩子,应该是林家最后一位男丁了吧?”得知了来龙去脉,林淮竹恨不得与他们划清界限,哪里还会以林家子孙自居,此刻高氏被她定住无法动弹,她便将目光移向傻站在一旁,半晌没有反应的林濯尘了。

    “你要做什么!”高氏听见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顿时心里一惊,急忙说道,“这可是你们林家的独苗,你、你是想要林家绝后吗?!”

    “婶婶这般为林家的子嗣着想,淮竹很是感动呢。”林淮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就是不知,在叔叔及婶婶算计淮竹的时候,是否也如这样想的。”

    高氏听得她这秋后算账的意思,背脊不禁有些发凉,凉意一直蹿到脑后,急急喊道:“是我与老爷对不住你,你要报仇,只管来找我好了,濯尘当时尚未出生,与此事无关,你不要迁怒到他身上!”

    “林淮竹!”高氏见她越过自己往林濯尘走去,心里越来越慌,想转身去拦住她,可是自己丝毫不能行动,急得她一直叫唤着她的名字,“他可是你侄子啊,你们是血亲,也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你当真要对他下手?”

    林濯尘呆呆的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脑子一片空白,心绪乱的很,喃喃问道:“你,你要杀我?”

    林淮竹静默不语,不知是否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她有时在梦中会回到原主九岁的时候,那时候原主自己一人在院子里,趴在铁门上,眼神满是渴望的看向外面,她想出去,想离开这个院子,她不想被关在这里。

    那时候没有人理她,说是照顾她的丫鬟婆子,其实也只是每日负责把三餐送到,旁的一概不理。

    唯有一个羸弱的孩子,原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个院子的,总之那个孩子自从在这个院子发现她以后,十天半个月的便会过来找她玩,手里有时也会抓着一两块糕点递给她。

    这都是原主的记忆,但不知为何,林淮竹每每想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是自己的记忆一般深刻,她此刻认真打量着林濯尘的样貌,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那个孩子的半分影子。

    林濯尘被她打量的不由得低下头去,心里惴惴不安。

    半晌,他才听见林淮竹缓声说道:“你长得跟你父亲……很像……”

    都有一双干净明澈的眼睛。

    林濯尘闻言讶异的抬头看向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高氏却是明白的,当时二儿子生下来时,因为在娘胎里没养好,生下来个头就瘦瘦小小的,体弱多病,她觉得这个孩子多半是养不大了,也就很少关注他,只把心思一个劲地放在大儿子身上。

    因为她的疏于关心,导致丫鬟婆子们也看管的松了些,他当时居住的院落又离林淮竹所住的院子最近,不知怎的竟时不时的往她那边去了好几次。

    后来被她发现后严令丫鬟婆子看紧了,这才没有再往林淮竹那边去。

    此刻看来,她竟还记得这事。

    林淮竹心里不舒服的哼了一声,袖子一挥,高氏的定身就被解了,只听她冰冷冷的说道:“从此以后,你们林家归你们林家,我这个林姓,可与你们再无半分关系!”

    话一落便已踩着飞剑离去了,走的时候脸上还满是不快的神情,板着一张小脸。

    殷璃知道她为何不开心,只因为林濯尘是二堂弟的儿子,如果是大堂弟的儿子,早被她揍一顿出出气了,现在却只能憋着一肚子火的离开,心情怎么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