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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过后,林淮竹一身酒气的同即墨微生在两仪峰山道分别,随后抬脚往山顶走去。

    司澈近几日不在太初门,因此到了晚间,两仪宫只有秦江澜一人在,他正屏气凝神,坐在案几前抄写经书,忽闻一股酒味传进殿内,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视线望向门口,等着人进来。

    须臾,门口出现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步子轻盈稳当,毫不停滞的直朝他这个目标而来。

    “师父。”林淮竹坐下来,一脸严肃状。

    秦江澜静默两息,方才无奈开口:“这次你又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林淮竹已经把先前放在储物袋里的吃食取出来,一一摆放在案几上。

    放在案几上的书卷已经被秦江澜收起,他低下头,看着三、四道菜,犹豫先从哪里下手。

    要说林淮竹有什么癖好,那就是喜欢下厨。

    不仅是心情烦闷之时会做几样小菜,就连喝醉了酒也一样要展露几手。

    而判断林淮竹是否喝醉的方法,就是看她有没有去折腾厨房。

    秦江澜此刻看到那几碟子红彤彤的油花,十分确信林淮竹不仅醉了,心情还很烦闷。

    他原本已经辟谷几百年,早不知食物是何滋味,可自从收了林淮竹以后,这山里的野味他近乎吃了个遍,俨然一副要把过去数百年没吃到的东西全都尝一遍的样子,让秦江澜深感无奈。

    秦江澜紧紧盯着桌面,在林淮竹炙热的目光中,他夹起一片笋,缓缓塞进嘴里,心里莫名心疼他后殿的那一片竹林,希望他明天再见到那片竹林的时候,不会太惊吓。

    “怎么样?好吃吗?”林淮竹撑着下巴看秦江澜吃下去,认真问道。

    “……嗯。”秦江澜带着鼻音的声音艰难答道。

    这一碟的红油竹笋不知她放了多少辣油,笋一入喉,辛辣的刺激味道直接窜入喉腔,差点没把他眼泪给呛出来,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尽全力压下,话都不敢张口说一句。

    “师父你再试试这个,这个麻辣藕片,味道也很不错。”

    秦江澜一个从不吃辣的人,看见这几碟红油油的菜,眼角隐隐抽了抽,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又塞了一口,终于让林淮竹感觉满意,这才离去。

    她这一走,秦江澜才松了口气,看着这桌小菜,低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他还是吃一口菜配一杯茶水的吃完了林淮竹做的菜,坐在那里忍受着肚子传来的不舒服感。

    由于林淮竹前晚喝断了片,次日醒来,虽然日头高照,但她只觉得浑身懒怠,并不想动。

    “哎,我突然好同情清远道君啊。”室内寂静中,殷璃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我昨晚又给师父做菜了?!!”林淮竹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劣行,惊吓的坐起来问。

    “那可不,你做一碟菜,差点没把那罐子辣油全倒进去,我看着都害怕,清远道君居然还吃了两口。”

    秦江澜是在林淮竹走后才吃完那几碟菜的,因此殷璃并不知道秦江澜全吃完了,还以为在她们走后被他倒掉了。

    “所以……”林淮竹试探的问道,“我昨晚喝醉后,只是给师父做了一顿极辣无比的小菜,没做什么旁的事?”

    殷璃不动声色的反问她:“你希望发生什么?”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希望,什么都没做最好!”林淮竹连连摇头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昨晚不仅做了,还做的十分令人震惊。”

    林淮竹内心忽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有些不敢往下听了。

    殷璃没给她躲避的机会,直接把昨夜发生的事完整的描绘了出来。

    因为事先得到掌门的允许,夜宴上便不限酒,因此宴席到了后半部分,其余山峰的人也都慕名赶了来,厅里一时乱糟糟的。

    原本林淮竹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席位上吃东西喝酒,并未参与其中,直到纪语芙来叫板,她一下爆发了。

    “‘反派死于话多,所以能动手就别吵吵,以后这就是我两仪峰山规,先打再说,不服来战!’我真是这么说的?”林淮竹呆滞的愣在原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那可不,你一说完,你师弟立马应道,对方不服气,冲上来跟你们打了一架。”

    “那最后呢?最后是谁赢了?”林淮竹赶紧接上话问道。

    “当然是你们啊,你没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吗?”

    林淮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受伤。

    “原来我跟师弟这么厉害啊,以二对多还能全身而退。”知道自己赢了,林淮竹转而开始得瑟起来。

    殷璃翻了翻眼皮,道:“我建议你先看看你的储物袋再说。”

    储物袋?

    林淮竹不明所以的掏出自己的储物袋,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物品,瞬间石化。

    “怎怎怎……怎么回事!我师父给我准备的那一沓六阶符文呢?!”

    “都被你甩出去了啊,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毫发无伤的?”

    林淮竹倒吸了一口气,后背冒出阵阵冷汗,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剧烈加速:“……殷璃。”

    “嗯?”

    “我这下,大约是要被关进试炼之地了吧?”

    六级符文的攻击力可比元婴修士一击,威力强大,她甩出去了几十张,那群弟子不死也伤啊。

    “放心吧,没死没伤,当时云海宫的防御大阵都被你打出来了,大家躲在里面,没遭受到攻击,而你生生把防御大阵给打碎了,厉害吧?”

    “……厉害。”何止是厉害,这下掌门恐怕连想来找她谈谈心的念头都有了,林淮竹内心透着深深的绝望。

    “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林淮竹抬头望了望天,发现已经是晌午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出了这事一般不都是在半夜就要把我带走了吗?”

    “是啊,昨个儿半夜来人了,还是执法堂的长老亲来抓人哟。”殷璃调侃的说道。

    “那人呢?”林淮竹顾不得她的语气有多欠扁,追问道。

    “被那只鸟赶走了,它开启了两仪峰的护山大阵,明确要求执法堂的人先回去,有什么事等你醒来再说。”

    白曜的话,便是连掌门都不敢直接回绝,因此执法堂的人只得无功而返,等着她第二天醒来。

    林淮竹一听,双手合十,感激的说道:“我决定以后对白曜大人好一点,再也不嫌弃它掉了一地的毛有多难扫了。”

    “那些都是后话了,你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殷璃提醒道。

    林淮竹沉默片刻,果断起身搬救兵:“我先去找师父,看他有什么良策。”

    来到两仪宫,发现整座宫殿只有榻上的那只鸟在,别无一人。

    “你是来找你师父的吗?他甫一天亮便去往归元殿了,在给你收拾昨天的烂摊子。”白曜抖了抖毛,轻飘飘的说道。

    “那……那我师父可曾留下什么话给我没有?”

    “没有……哦有,他让我跟你说,等你醒来,先去归元殿请罪,如果半路遇上执法堂的人也不要跟他们走,直接去往掌门那。”

    林淮竹一听顿时明了,毫不犹豫的往归元殿飞去。

    执法堂的灭道师叔是个极严厉的人,性格古板,对待犯错的弟子不管大错小错,下手均都毫不留情,因此秦江澜提醒她,别被带去了执法堂,到时候只怕是连掌门都救不了她。

    而就在林淮竹离开两仪峰不久,灭道师叔带着执法堂弟子赶到,结果扑了个空,黑着脸,再次无功而返。

    归元殿

    秦江澜面上平静的跪在历代掌门牌位前,等候掌门师兄的惩处。

    “你可想清楚了?”清嘉道君手里持着戒鞭,在他身旁来回绕了几圈,一遍又一遍的问道,外加唉声叹气数声。

    “嗯。”秦江澜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不为所动。

    见问来问去都是同样的答复,清嘉道君知他心意已决,将戒鞭交予一名弟子执行,他则在殿外候着。

    五十道戒鞭的威力他还是清楚的,当年有幸感受过一次,才挨了三十道就已经趴地不起了,虽然皮外伤痊愈,但戒鞭乃高阶妖兽筋骨所制,不仅坚韧无比,打的还是内里,当年他一被行刑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起不来身,后来又躺够了半年伤势才全然痊愈,自此以后再不敢尝试。

    秦江澜这次遭受的鞭刑比他当年还要厉害,执行完即使不死也得去掉一层皮,想秦江澜数百年在太初门,不要说戒鞭,就是抄书都没被罚过,这次为了他这个徒弟,遭受到此等无妄之灾,也是旷世奇谈了。

    毕竟从来只听说徒弟受师父之累,极少听闻师父被徒弟牵扯的。

    清嘉道君再次忍不住琢磨起林淮竹是否真是师弟私生女的这一可能。

    五十鞭子行刑结束,即使后背的衣衫被沾染了血,秦江澜依旧凭着毅力挺直着腰板走了出来,动作与旁人无异,如若不是有苍白脸色及沾血衣服为证,旁人都要以为这五十鞭子还没打呢。

    “师父!”林淮竹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副画面,她当下焦急的停在秦江澜身侧,伸手去扶他,“师父,你怎么样,掌门师伯趁机打你了?”

    不怪她这么想,主要是这么些年,掌门总是一副蠢蠢欲动想惩戒她的样子,现下看到这副情形,第一反应便是他终于找到机会了。

    清嘉道君在一旁脸黑的不行,什么叫趁机打他了,说的好像他借机报复似的。

    “咳咳。”清嘉道君故意在边上咳了两声,意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掌门师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林淮竹听见咳嗽声,回头望去,发现刚刚话里提及的人就站在门边,正黑着脸看着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问,语气里还带着略微嫌弃。

    话音一落,清嘉道君的面皮忍不住抽了抽。

    什么叫他什么时候来的,合着她刚刚就没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啊?!